公元2021年12月7日 夏曆辛丑年十一月初四
◉本期目錄
【編輯小語】夏學是跑接力
文/編輯部
節氣大雪,全臺氣溫稍稍回暖。奉元秋季課程已進入尾聲,明年一月的冬季課程正在緊鑼密鼓準備中,敬請期待!學會即將於 1月 16日舉行「第五屆第一次會員大會」並進行換屆選舉,有關投票與候選資格之認定,敬請詳閱「公告事項」。
學會成立至今已滿十載,第四屆理監事也完成階段性任務,即將圓滿卸任。毓老師曾說:「學問要接著講。」還說:「夏學是跑接力,熊夫子是第一棒,我是第二棒。」並且期勉弟子奉元行事,接棒繼續往下講。學會的重擔,也即將交棒給新一屆理監事,不但繼承,更是傳承 毓老師的學問精神,將夏學的志業,持續推展下去!
你有去看故宮特展「鎮院國寶-范寬‧郭熙‧李唐」嗎?
毓老師曾寫一副對聯「虛心竹有垂頭葉,傲世梅無仰面花」,你知道這副對聯背後的含義為何嗎?
請見〈元學第一村──(一)跟毓老師說說話〉。
你知道 毓老師的老師們有些碩學鴻儒嗎?
請閱讀〈毓老師的師承之探源(一):庭訓〉。
你知道文天祥〈正氣歌〉中的「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這兩句背後的歷史故事嗎?
請見〈趙盾弒君案的直與隱〉。
你知道孔子做《春秋》,為何絕筆於「西狩獲麟」嗎?
請看〈試說 《春秋》「西狩獲麟」的政治本義〉。
你知道慈禧太后,對晚清的政治到底有哪些影響嗎?
請參閱〈秋季課程〖歷史探謎〗心得〉。
你知道最近名人的家暴事件嗎?
從這事件中,我們可以從何種不同角度來思考呢?
請看〈知人〉。
你知道奉元社最近舉辦了線上的遠距演講活動嗎?
請見〈首次遠距演講側記〉。
最後,編輯部亦誠摯地歡迎同門先進與各界同道友人,能夠共襄盛舉,提供個人無論是讀書、教學、工作、生活上的感懷,或是經典智慧應用的心得,在奉元電子報的園地中「以文會友,以友輔仁」。
【奉元活動】參觀故宮「鎮院國寶-范寬・郭熙・李唐」特展側記
文/秘書處
- 編按:毓老師曾說「我閑來無事,或心煩時,在故宮坐一天。」哲人日已遠,典型在夙昔。為了追憶毓老師的腳步,此次恰逢故宮「鎮院國寶—范寬.郭熙.李唐」特展,奉元書院特別邀請蔡耀慶老師擔任導覽老師,帶領上課學員一同享受國家級視聽饗宴。
此次國立故宮博物院特別在北部院區進行整修工程前,推出「鎮院國寶—范寬.郭熙.李唐」特展,距離前次合體展出,已經是十年前的往事了,因此奉元書院特別邀請蔡耀慶老師擔任導覽老師,帶領老實寫字上課學員(如欲報名請按我),一同欣賞這三件千年巨幅立軸山水畫。
紙壽千年、絹八百,千年國寶文物除了自身保存條件之外,蔡老師特別提到一個關鍵因素,那就是「命」。除了歷朝歷代當政者對於文物的重視之外,還需要躲避戰火的摧殘,最後才得以保留下來,讓當今之世人有緣一覽真面目。
在欣賞完「鎮院國寶—范寬.郭熙.李唐」之後,緊接著前往當天另一展區「文人畫最後一筆–溥心畬書畫特展」。
溥心畬生於1896年,卒於1963年,本姓愛新覺羅,出身滿清貴冑,其父載瀅為清道光帝第六子、恭親王奕訢之次子,出生第三日,即由光緒帝賜名為「溥儒」,以心畬為字。號西山居士、西山逸士、羲皇上人、舊王孫等。齋號寒玉堂,篤嗜詩、文、書、畫,諸種藝術成就皆能深邃古雅,為文人書畫之代表。(此段參考自國立歷史博物館編輯委員會編輯《遺民之懷:溥心畬藝術特展》,臺北市:國立歷史博物館,2014年)
溥心畬與毓老師都是清朝宗室,毓老師說:「溥二爺號『西山逸士』,『逸』就是把自己藏起來。寒玉堂,就是『身如寒玉』的意思。溥二爺,字叫心畬。畬,是二年耕作之良田,心作良田百世耕,故字心畬」,又說:「溥二爺畫得最好的作品,都會蓋上『乾坤一腐儒』的印」。(此段參考自張輝誠《毓老真精神》,新北市:INK印刻文學,2012年)
《易經・坤卦》:「直方大,不習无不利」,《四書章句集注》:「習,鳥數飛也」,《孟子・離婁下》:「不舍晝夜,盈科而後進」,毓老師常說:「讀書是為明理,明理是為改變氣(器)質」。學習書畫是為了能了解古人的想法,嘗試從古人的觀點來觀察大自然,而後可以逐漸培養出屬於自己的審美藝術。因為舉凡歷史上,沒有一件傳世作品的風格是重複的,唯有回歸本心,率性之謂道,性相近也,習相遠也,才能造就獨一無二的作品。
【十年憶百日・十四之六】元學第一村──(一)跟毓老師說說話
文/林明進
- 編按:十年前(2011)的 3月 20日,奉元書院永遠的 毓老師,以一百零六歲高齡與世長辭。三個多月後,奉元同門發起舉辦「毓老師百日紀念會」,並於會前徵求文稿,輯成《毓老師百日紀念會文集》作為對 毓老師最深的思念與致敬。今年(2021)正逢 毓老師辭世十週年之際,世事已然翻天覆地、星移斗轉,然回顧十年前懷念 老師的文字,春風化雨,典型依舊,諄諄言教,歷久彌新。本刊將按《百日文集》之目次先後,依序刊登「十年憶百日」系列文章,以緬懷師恩、傳揚夏學!本文為《百日文集》的第六篇,本刊特別徵求林明進老師同意轉載,以饗讀者。
毓老師走了,素師鐸化,龍德而隱,您是該俎豆馨香千年萬年。
您靜靜走了以後,我開始認真深思您說要留就要留萬世名的豪情,原以為那是老學究先生的糖衣,書總是要這麼教的。見證了您三、四十年的粉筆生涯,杏香不去,不朽這兩字您寫得這麼淵深敦厚。史筆有多少眼力,往往也決定那個時代在歷史縱軸的重量。陶淵明的偉大不是等來的,可是唐宋始見重於世。我不問:這是個什麼樣的時代?但我深信青史的墨條研磨得正熱,待如椽大筆一揮就是蓋世風華,您的身軀從容地躺了下來,英靈卻矗立如山。您雖然高品無求,高山仰止的稱譽,任誰擋也擋不住。
曾經您以一身是膽,備具胸懷天下的志業,當年沒問過您,真不知道您曾立過什麼樣的偉願呢?過了一條江,正自有山河之異,人生的風景,真的如您所說,時過境就遷了。春風不回,鼎革多變,換個念頭,您扛起文化的山,造弦歌之鄉,一條道真的結結實實跑到黑。您經常教誨我們,一生認真做一件事,就是一番事業。您以原味的元文化陶養了臺灣這塊樸質的淨土,您以鮮活的一甲子霑溉了福爾摩沙這蕞爾的小島。
從三月廿日接到您辭世的噩耗起,心路忐忑,失神不靈,感慨何止萬千?忌日滿月,我終於有能力悲傷了。午夜夢迴,慟情難寐,我靜靜仰視懸在廳堂──那一幅「體元居正,精一執中」的對聯,那分別是我家二犬的字與名,鬱結一月的心,動了。我決定打開心口,同老師說說話。
三十多年前,躺在龍床上聽您徹夜教誨,我就有很多話要跟老師說,那時候是個宜蘭鄉下負笈北上的土包子,心裡沒準備好,我一直沒敢說;後來,有多少次在地下室天德黌舍的牌匾前,一對一,面對面,聆聽您的懇切叮嚀,覺得戰戰兢兢恭聽都來不及了,能說些什麼呢?所以什麼也沒說。現在毓師往矣,自己也早已成了半百老翁,不用猶豫了,膽子也大了,那就慢慢說,一點一滴地說。說給毓老師聽。
一朵花的事業
毓老師晚年曾以偶題的遺墨──「傲世梅無仰面花」給大伙兒清賞清賞。後來又見到另一幅對聯,上聯還有一句──「虛心竹有垂頭葉」。原來「節」與「謙」,老師看得這麼重。《大易‧未濟‧上九小象》:「飲酒濡首,亦不知節也」,是男之窮也(雜卦語)。大易最後一卦最後一爻,以節為戒,大矣哉!虛竹不但尚節,尚且守謙,謙之一卦,謙謙君子,以讓為用,所以無往不吉,卑以自牧故也。堯德允恭克讓,堯舜以禪讓相承。太史公史記,世家以吳太伯先,列傳以伯夷始,皆讓之微旨。老師一生所守在節德,貞固不易。亡國凡三,老師獨善其身,不易節,不貳臣;留日其間,倭女在側,潔身不瀆;渡海來臺,輕權位,無嗜欲,進退不茍;守身如玉六十餘載,不近色,不續娶,甘心孑然自持,無怨無悔。曾經是赫赫皇裔、王公貴冑的您,能自律若此,彌自尊貴,也令人肅然起敬。師母「兩地相思」,老師「一言難盡」,繾綣私情,節義感物,貞德動天。終其一生以「天德侍者」自期,以「仁匃遯叟」自號,以「安仁居士」自守,以「明不息翁」自誓。
毓老師識時不失位,乘勢知進退,以果行育德,卜居隱巷,藏道於民。在剎剎生新的自然環境中,要守經也要能通權,這才真的叫識時務,識時務者才稱得上是俊傑。「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遯世无悶,不見世而无悶。樂則行之,憂則違之,確乎其不可拔。」龍德而隱是老師「君子時中」的真精神,知節,守節,行節,是您的大慧智,大德行。所以我們可以大聲地說: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毓師也。
印象中,毓老師雖然很少提到花國春秋,這一棵梅且不能等閒視之。至於唯一點名的「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聽上去有幾分調侃味兒,依我看,純粹是戲謔之言。摩詰居士不用放在心上。
什麼樣的花都會美麗一回,花自然是開給蝶使穿引的,或許蝴蝶的朋友,可以沾點邊。不要急著問我蝴蝶的朋友長啥樣子,姓不姓莊?名不名周?毓老師更不會直接告訴咱們花的哲學。這麼說比較像老師說的,如果你是花,順著天生的性子像個花的模樣,就有美的質地。花,總是要漂亮一次的。做花的總要清楚,最少要美給自己看,感動得了自己,才說得上是能自我實現的花。否則,花開花謝,亦只是花開花謝, 老師說人可以平凡,決不可以庸俗,梅自是不俗不塵。老師跟梅花打交道,緣於何時我不清楚,要不要跟林和靖處士清唱一段妻梅子鶴?梅邊之石真的宜古嗎?胸藏丘壑的毓老師,是人間的元士,興寄煙霞這等閒情,我看還是少問。
梅花凌霜傲雪,優雅綻發,它不是等人來陶醉,它香著也可能是等蜂媒來尋。橋邊,路旁,山麓,野坡,處處可以是梅花的家,冷到哪裡,梅花就幽香到哪裡。傲世梅一樹傲骨,一片生意,不改其凌雪之志,它不怕開無主,風和雨、冰和雪是它的絲竹天籟,它會唱歌給自己聽;毓老師一簞寂寞,一瓢孤單,不改其杏聲之樂。念念存誠,孤寂是您德性盛開的力量,想必您也會給自己拍拍手。羣芳爭春,您不矜不伐,站在自個兒的長白山巔,兀自暗香襲天,您應是一株雪硬的梅。您打算為自己的花取個什麼樣的名字,並不重要,您會給梅花也給自己一生傲世的風骨,開一趟錚錚骨心的事業,這,並不難猜,舉手投足都是記號,您不說,大家清楚。
想做一朵花,毓老師,敢情會教我們說──姿態可以不如人,梅香要始終如故,堅持千百年來不變的氣韻,要不折不扣醞釀那種大家百聞不膩的清香。不卑不亢,枝頭可以戴著冰雪,香給自己一世,做傳家至寶;不慳不吝,清風可以伴著明月,香給別人一生,開聖賢衢路。潔梅有節,它有個禁忌,就是不做醉心名利的仰面花。毓老師心裡頭的傲世梅如是說。
一座山的精神
仁者樂山,山不知其所始,亦不知其所終,億載無期;仁者安仁,垂奕葉而不朽,典型古今,浩氣上下,故曰仁者壽。安仁居士期頤百年,所安在史壽,不在人壽。這是山的精神,也是仁者的精神。
老師個兒大,您有那個力量帶著山流浪,即使是長白山那樣巍峨崇高的山嶽。民國三十六年,您領著長白又一村的骨氣,肩負著也可能是雙手合拱抱著您心裡頭那一座山,在雲月之下頂天立地,踏過的豈止八千里路?經過泰山的薈萃人文,涉過黃河大江的九轉浩瀚,結交過燕趙豪傑養豁達襟懷,也到過柳浪映月的孤山學處士潛隱。扛著一身浩然而來,飛機上您和于右老一起狂草。您以經天緯地的姿勢,在臺灣重新打造的長白山中落了腳,六十四年的案頭山水,您百看不厭。樂山的必須是仁者,您以鏗鏘的洪鐘,磬音成章,在臺灣敲響了原儒的文化之聲,臺灣頭到臺灣尾,鐸聲一鳴天下白,化育一體人間清,迴環反複,終始不息。六十四年來,立地生根,天德黌舍矗立著一座長遠聖白的元學之山。
心裡頭只明白您是一座仰之彌高的山,顏色簡單得很,像您沒事兒喜歡輕捋那一幅高風亮節的長白鬍。四十年來,我始終忘了問問老師,要怎麼做一座天德的山?要怎麼成就體元居正的大一統?要怎麼篤恭用中去天下平?要怎麼明德學大去止於至善?可以做一棵大樹,就不要只做一片葉子。您走了,倉皇之中,整整葉片,我們告訴自己,再怎麼不成材,都必須是一棵有志向的樹,奉元弟子遍植在您一手鋪墊的山上,老師您望見了嗎?雖然奉元山上長長白白地種了成千上萬的綠苗,可是我們不能光靠天有好生之德去附麗你的長白山。這樣子丟臉,是不?做一棵樹只是敷衍,要做就要做一棵大樹。這樣大聲嚷嚷,至少您願意輕輕頷首,勉予同意吧。
多少文人高唱後凋松有常青色,看來我們是讀了太多松柏後凋的壯歌,相信您信誓旦旦所說的還有五年,年年新正您都說再活個五年沒問題。今年大年初一,氣雖弱了些,您的精神依然矍爍,您還是說:「您們看我像個生病的人嗎?再五年沒問題。」兩個月不到,在一個最寧靜的春曉,您卻選擇堅如松貞如柏的天性,安然於初春暗自零落。春情松柏,葉落慢慢悠悠,霑體塗足吾少也賤,這個村野經驗我懂。可是,一座山總是一座山嘛,怎麼忽焉徂謝了呢?既已歸西,可能告我?
二殯追思會後,淒情迷茫,人影散亂,怎麼發酵這一座山的精神,看似沒人對著其頹的山激情呼嘯,心裡頭卻澎湃洶湧無已,聽!奉元主人的長白山,有一派剛洪的回聲在醞釀。一座山自有一座山的山品,讓我們如松如柏,長長白白您的聖功,讓我們循著您的步履,以夏學奧質接著尋拯世真文的擔子,我們共同肩挑您養正開蒙的精神,斯庶幾天德於萬一。
一尊觀音的孺情
畫觀音的禮佛侍者不少,為母發心而畫的不多,為貞節守身而畫的更難。多少個深夜,提著佛心,霑著佛筆,一尊觀音就是一張孺慕之情,一幅觀音也是與子偕老的承諾。一幅十幅,觀音菩薩;百幅千幅,菩薩觀音。一落筆處,就是慈悲之海;一動念起,莫非無妄之心。
有一年,隨著老師到印月禪寺做孝親感恩法會。印月禪寺坐擁山巒疊翠,面迎碧湖千頃,水光山色交相輝映的水月道場,一定有助於老師廣行夢中佛事,而不忘「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的覺性返照。燕子湖畔印月禪寺的梵唄,聲催湖面,清清涼涼,月光未起佛音印先,老師佇立湖旁,極目四望。波影粼粼,老師拖曳不盡的身影也任纈紋輕盪,那一年秋水的婆娑有多長,您的身影就有多長。
會後,幾位慈悲心善的老尼,從禪寺後院現採現摘的野蔌,清香綠影,師生一桌,茹素滿心。老師難得笑開了:「吃吃吃」,催著大家吃,同學們個個以碗就口,不敢造次,一時吃得莊嚴得很,殊不知老師外冷內熱,跟老師走得近的都知情。在紙灰飛揚的裊裊生煙中,老師若有所思,滯神良久,不敢揣摩也不知其故。在二殯靈堂前誦經,幾個同學隨著法師燒紙錢,心緒若一,在熊熊的紅光中,才領略出您的孺慕之情。
在家居士,潛心禮佛,在臺灣十分尋常。來臺之後,老師從慈航法師叩經問道,儒釋交通,往來無礙。老師說:「慈航學道成佛,有艱難之境,有不易之修,守金錢戒的他,慈航自云:『好幾次差點就犯了戒』!」成佛之人,明心見性,且如此率真守誠,佛心真趣,或從此來。心水澄清,即見光明,不離覺性,心瀾不興,月印千水,才能照徹亙劫的萬里長空。
老師,滿州國守身不賣國,不作漢奸;以盛年來臺,守身不易情。放著名利不索,富貴不求,設黌舍,立教化,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一生守著乾之初九:「潛龍,勿用」那一爻。
老師說人就是人,七情六欲都在我性,守身不貳長在我心。您常常長聲喟嘆地說:「守了一生,我這一輩子只有對不起我自己。」「感慨」,是老師自己給自己精神,自己為自己加油的內煉力量。老師,守了一生,您豈止對得起自己,您讓黌舍諸生不敢對不起您,不敢對不住別人,也孜孜矻矻不敢對不起自己,這恐怕是最堅韌的一圍籬笆,也是最醒眼的一道靈光。那一爻燃燒的不只是您的靈魂,將是元文化生生不息的火把,也是元學燃燒不盡的華夏之光。
毓老師,臺北二殯懷親館大家一字蜿蜒,瞻仰您的遺容,您很從容的躺著,看來無罣無礙,您真的準備好了。足不成步,頹然其間者,豈止是五、六百個奉元門生?這一羣老老少少,清一色都是您親炙的各方彥士,願我佛慈悲,領您到西方樂土。連走,您都申申如也,夭夭如也,一如燕居閒情,這種圓圓滿滿,豈放下二字足以了得!
老師說:人生一下子就過去了,一切榮華富貴都只是過眼雲煙。 老師還說:你想要什麼樣的價值,就過什麼樣的生活。 老師又說:趙孟可以貴之,趙孟也可以賤之,人爵只是虛幻,天爵才是尊貴。我從肺腑說:大自然是一部偉大的書,老師您是一部不朽的經典。
菩薩觀世界之音,無苦不救;毓老師大而化之,聖格可風。靜靜地望著老師親繪的觀音大士佛像──「真心清淨,不觀自在;慈航倒駕,常觀世音」,當是老師潛心作畫時靜定下的筆心吧!一尊佛像的背後是您堅毅、思念、孝親、禮敬的心,還有六十幾年來對臺灣絲毫未減的熱情與盼望。「以天下為一家,以中國為一人。」天德奉元,我們悟覺您以臺灣為化首,木鐸四海的大願。如今,再也聽不到您奕奕精神的鐸韻, 老師親繪觀音佛像的虔敬與教化治平的大業,是深藏我心的另一種孺慕之情。素筆的線條莊嚴有度,觀音像前將是我澄定思慮,也是永懷師訓的一方靜域。馨香上禱,悲不自勝。便成一聯云:
人無識時,老大傷悲咎自取;
書不致用,寒窗苦讀為誰忙?
門生 林明進 一百年四月十八日寫於大塊齋
(編輯:李協展 校對:林書任)
(新校:熊羿)
【奉元問學之一】毓老師的師承之探源(一):庭訓
文/潘朝陽
毓老師的師承,奉元同門常舉南海康有為先生,動輒尊稱為「太老師」。據奉元門人所言,毓老師自幼及長獲得許多晚清至民初的經學大師鴻儒的教導,但同門卻在份量和次數上較少提及這些人物。可能是因為康有為先生是戊戌變法和政變中的主角且其又是清末好發驚世之論的今文經公羊學家之緣故,所以就突出了他與毓老師似乎存在的重要師徒關係,似乎康先生與毓老師之間是一線單傳的主脈;似乎毓老師的主要師承乃是南海先生。
我們宜認真釐清毓老師的師承,這是十分重要的,如同孔子之道,也有一條主軸式的傳承,那是由曾子傳子思而子思的門人傳孟子,世人所稱的顏曾思孟的道義之脈絡;另又有子夏系統之傳經,於是開出《春秋》、《大易》的經傳體系。「道義統緒」和「經學統緒」之匯流就是漢之後垂兩千年孔聖創成而下貫的華夏文化、心靈、思想,是中國人的生命主軸中柱。
奉元同門張輝誠在其專著《毓老師真精神》一書的〈毓老師與師承〉一節中,引了毓老師美籍弟子魏斐德的敘述說到毓老師的師承是:「幼承庭訓,及長,師事太傅陳公寶琛、鄭公孝胥、羅公振玉、柯公紹忞、王公國維、康公南海、梁公啟超、葉公玉麟諸大師,攻經、史、子、集;英人教師莊士敦傳西學。」魏斐德的說法,大概是最早關於毓老師師承人物的敘述,張輝誠就此說法而加以舖陳,然而,我們依然需要予以較嚴謹的檢證,因為魏斐德關於毓老師的師承之說,在此句中只是列出數位人士之名而已。
「庭訓」不可說是「師承」。關於毓老師仰承的「庭訓」,張輝誠曰:「毓老師七、八歲時即在母親嚴格督促下,至十三歲時熟背經書,背完時母親責備他:沒出息。因為皇子大多十二歲就已經背完《十三經》,竟然比人家晚了一年。」再者,劉義勝學長編纂的《愛新覺羅毓鋆老師年表》(收在《龍德而隱》),於〈歲次丁巳,遜清六年、民國六年,毓老師十二歲〉條,則載曰:「太師母告知當習《易經》及《公羊春秋》,方明內聖外王之精蘊。」而在下一條,即〈遜清七年、民國七年,毓老師十三歲〉條,則載曰:「背完《十三經》。」
依以上簡述,毓老師的少年時期的教育,是在禮親王府邸,亦即自己家庭中,由父母之督教而啟蒙的,但似乎是太師母擔負了教化毓老師的重任,未提毓老師父親禮親王在這方面負擔了多少的工夫,因為依據《年表》,毓老師父親禮親王世鐸在毓老師八歲時,也就是於遜清二年、民國二年辭世。由此,我們可以得知毓老師對於國學的啟蒙誦讀之功課,他的慈母扮演了主要的教化者,真有如孔子之母和孟子之母如此偉大。
然而,我們也必須對於相關敘述的內容之本質有一個進一步的釐清。依據兒童教育學和教育心理學的學理,從六、七歲幼童起始至如今之小學六年級生的十二、三歲的少年,誦讀經書,是可以的,也是重要的,但說是將中國儒家經典「熟背」,這個用詞,就需看它是什麼意義,若以生理和心理的能力和程度而言,對於儒家經典,那其實只是指天天摸之、讀之,久而就有一種熟悉它的主要方向、主軸思想以及某些重要章句,而絕非是所謂的十二、三歲時將《十三經》背熟。孩童是生命和心靈的初始,乃以人文義理來培育其「氣場」,在此氣場韻律中,孩童是在經典的道義營養和文化精神中成長的,根柢得其剛健和敦厚的覆被與培育,才能長大為中華大君子之巨木。這才是毓老師的幼兒和少年時期,其慈母課責以《十三經》誦讀之真實義,而非說毓老師是一種神奇超人可以將《十三經》從頭到尾將每一章句死背而熟習。隨便舉例言,一部古文嶔奇艱深難懂的《尚書》或一部富含微言大義的《公羊春秋》,試問何人可以每一篇章從頭熟背到尾?何況還有另外十一部經籍?因此同樣的意思,即太師母要求毓老師「當習《易經》及《公羊春秋》,方明內聖外王之精蘊。」乃是諄諄指示毓老師這一生必得以《大易》、《春秋》作為修學進德的大經典,因為這兩部經典的內容和思想正是孔子內聖外王的最重要大典要之智慧,依此修持實踐方能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關於所謂的毓老師的師承,其中列出陳寶琛、鄭孝胥、羅振玉、柯紹忞、葉玉麟、梁啟超、王國維、康有為等。但「師承」也者,是須有學術、學脈、學門的真實傳承,才能稱之。不是泛泛地一般地修過課、聽一兩次講演,甚或只是某些場合行個禮、鞠個躬,就稱為師承。這數位所謂師承,筆者下篇短文先行判斷陳寶琛、鄭孝胥、羅振玉、柯紹忞、葉玉麟、王國維、梁啟超等先生是否可稱得上師承,再來就接續探討康有為先生與毓老師的師承關係。
-待續-
【奉元問學之二】趙盾弒君案的直與隱
文/黃德華
春秋時代有兩件弑君案,都因史官不畏脅迫地秉筆「直」書,而留芳後世。文天祥〈正氣歌〉中的「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正是歌頌著這兩件事跡。第一件源自齊莊公與權臣崔杼之妻通姦,崔杼忍無可忍,在自宅中殺了齊君。齊國史官堅持寫下「崔杼弒其君」,以致兄弟二人連續被殺。在死亡威脅下,三弟依然維持原判,使得崔杼不得不中止干預。史官剛正不阿、臨難不苟的精神,成為中國史學上的崇高典範。相對於《左傳》中的詳盡記述,《公羊傳》並無任何描述或評論,而《穀梁傳》只言簡意賅地說道:「莊公失言,淫於崔氏。」其中的原委,想必是因為此案的證據確鑿,據實直書無關史筆的微言大義,無須再加衍伸。
相較於第一案,第二件案例就有争議的空間,春秋三傳也都有內容相似的長篇敘述。記載中的晉靈公個性頑劣、待下暴虐——他曾經站在高台上,彈擊上朝的大夫,以他們狼狽趨避的窘態為樂;吃到不熟的熊掌,當場親手擊殺廚師。他不但將趙盾等大臣們的勸諫置之不理,還對趙盾進行了兩次謀殺。第一次發生在趙盾宅中,因為刺客自殺而失敗;第二次則在宮中飲宴結束之時。但因埋伏的武士中,有人曾經受過趙盾恩惠,因而挺身相救。當逃過一劫的趙盾出奔時,他的姪子趙穿竟「魯莽」地趁亂殺了靈公,並迎他回朝。史學上頗富争議的一幕因此展開。《春秋・宣公二年》的經文一字不改地採用晉國史官董狐的記錄:「晉趙盾弒其君夷嗥。」《公羊傳》在本年雖無任何説明,卻在四年後追記此事,並補充了董狐與趙盾間的爭辯:
晉史書賊曰:「晉趙盾弒其君夷嗥。」趙盾曰:「天乎!無辜!吾不弒君,誰謂吾弒君者乎?」史曰:「爾為仁為義,人弒爾君,而復國不討賊,此非弒君而何?」
對於董狐歸罪於他,趙盾以非其所弑,而大呼冤枉。董狐駁斥的理由–「復國不討賊」,簡潔地令人不易掌握。《穀梁傳》中就説得稍為仔細:
史狐曰:「子為正卿,入諫不聽,出亡不遠,君弒,反不討賊則志同,志同則書重,非子而誰?故書之。」
根據公、榖兩傳在〈隱公十一年〉的評論,大臣有討伐弒君者的責任;否則,喪失任官的合理性–「臣不討賊,非臣也。」而在此案中,趙盾是晉國的權力核心,「討賊」之責全在他身上。而他與弒君者又屬近親,「不討賊」更有認同弒君的嫌疑。更因事前趙盾已與國君有過正面衝突,弒君當時,又離國都不遠,而加重了涉案嫌疑。《左傳》的敍述則更為精彩,除了為爭辯加深了戲劇張力外,又引用孔子的評論作結:
大史書曰:「趙盾弒其君」,以示於朝。宣子曰:「不然!」對曰:「子為正卿,亡不越竟(同境,下同),反不討賊,非子而誰?」宣子曰:「嗚呼!『我之懷矣,自詒伊慼。』其我之謂矣!」孔子曰:「董狐,古之良史也,書法不隱。趙宣子,古之良大夫也,為法受惡,惜也。越竟乃免。」
「反不討賊」是三傳共同提出的責難,既是事實,則趙盾無所迴避。但是,除此之外,似乎還有同等重要的考量。《左傳》提出的「亡不越竟」與《穀梁傳》的「出亡不遠」,以至於孔子所說的「越竟乃免」,都在討論豁免罪責的重要條件。為何逃亡的遠近如此重要?
從表層來看,一個官員的行政職權,只能有效地執行在其轄區之内;身為正卿的大臣,有效範圍當然延伸到國境。一旦在國境之外,國内所發生的狀况隨即鞭長莫及。對於出逃的大臣,更是如此,也就缺乏究責的理由。所以,「越竟」與否,都是董狐及孔子所重視的參考點。再深一層看,由國都到國境有固定的距離,以當時交通工具的速度,可以估算出所需的時間。換句話說,由逃奔的地點,可以倒推離開國都的時間,以及出奔時究竟是倉皇而逃,還是不疾不徐地視機待動。因此,出逃的遠近還能客觀地提供「不在場證據」及逃亡心態等重要資訊。
晉國的國都「絳」位於王屋山北麓,如要快速抵達國境,必須穿越王屋山與中條山之間的山道–「陘」,經過南麓的桓曲,而達黄河北岸(見附圖1、2)。根據下述線索,這段路程所須的時間最多不過一天。《左傳》除了生動地描繪弒君的場景與情境,又記載了倒推時間的重要參考:
乙丑,趙穿攻靈公於桃園,宣子(即趙盾)未出山而復。⋯⋯宣子使趙穿逆公子黑臀于周,而立之。壬申,朝于武宮。
從乙丑到壬申的七天時間,足以由絳到洛陽來回一趟(見附圖1),迎接公子黑臀回國即位。如果扣除必要的協商、準備的時間,單程應該只須三天。而由絳穿「陘」而至山南的桓曲,直線距離大約只有這一段路的十分之一。山路固然崎嶇難行,一天應當綽綽有餘。但是,實際上,趙盾尚未穿「陘」而過–「未出山而復」。《穀梁傳》更稱他「出亡,至於郊。」根本還在國都郊外。如果把「陘」的起點算作「郊」,則左、榖兩傳的敘述趨於一致–趙盾並没有遠離案發現場!由此更可推測,出奔、弑君、復歸的時間點可能只在一天之内。除了時、空緊湊之外,弒君者又是他的近親,這三個不利因素使得趙盾無法擺脱涉嫌弑君的陰影。客觀來看,即使他不是直接涉案,也有參與策劃的可能。能够使他減輕責任的,似乎只在於他的素行良好–「古之良大夫也」。
至於實際下手弒君的趙穿,則因多重因素,完全免於刑責。他既為趙盾的近親,又是先君的女婿,而他所殺的靈公,則是引起衆怒的暴君。最後,又在趙盾的巧妙安排下出迎新君,使他更加受到偏袒。弒君者既然受到袒護,若能以掌握實權的袒護者概括承受政治責任,也不失為伸張正義的妥協方案。從這個角度來看,董狐以趙盾頂罪,是有資格稱為「古之良史也」。孔子又稱他「書法不隱」,就稍微費解。一般將「不隱」等同於「秉筆直書」。這是否是正確的解讀,頗為可疑。趙穿弒君這一事實未被披露,豈能算「直」?以「崔杼弒其君」一案為例,此案若以「直」的方式書寫,應該是「趙穿弒其君」。在這一判决下,趙盾回朝之後,應該立即討伐趙穿的弒君罪,將其處死。在當時的情勢下,這一方案顯然無法執行。換句話說,大環境對史官的要求是「隱」!
在《春秋》經文中,對於弑君案,至少有兩種「隱」的筆法,以避免指明個人。一是常見於魯國弒君案的「君薨」–自然死亡;一則歸之於眾人,以「X人弒其君」結案。在這兩種狀况下,天大的案子也都變成了無人可責的「無頭公案」。史家良心既然不允許董狐採用這種「吃案」模式,那麼還有什麼書寫模式,既不指明應該處死的弑君者,又能顯示此案有不能明說的内情?對於挣扎於理想與現實之間的董狐,挑戰的艱巨必定是難以言喻地。而利用趙盾的尷尬身分,可説是最具創意的突破。他與此案密切相關,更是包庇弑君者的權臣,但是他既是「良大夫」,他的「道德良心」使他不能像崔杼一般,殺戮史官,唯有苦澀地呑下「弑君」的判决。因此,「趙盾弒其君」是在別無選擇下,近乎兩全的驚人創舉。由此思考孔子所説的「不隱」,並不是「不隱」弒君者的真實身份,而是藉由一個幾近扭曲,甚至荒謬的判決,突顯出案情绝不單純,並為後世有心人留下珍貴的線索。再由此思考孔子所説的「良史」,它所蕴含的意義就與「秉筆直書」有著極大的差異。董狐在無可奈何的困境下,在「直」與「隱」的兩極間,煞費苦心地創造出了「不隱」的新模式,足當孔子所用的「良」字而無愧。
就事論事,董狐是使用「責不當罪」、明顯扭曲的判決,突顯出此案另有不可告人的隱情,並間接地指出了線索。嚴格而言,他是以「曲筆」代直筆。但是,難能可貴之處在於,他於「隱」中迂迴地達到了「不隱」。相對而言,齊太史直接揭露弑君者的身分,用生命捍衛了史官的尊嚴,雖然更為可歌可泣,卻令後世史家難以企及。在政治權力的極度泛濫與干預下的漫長歷史中,董狐的「不隱」模式成為理想與現實間,較為可行的選擇,而後世讀者便須由字裏行間尋出隱埋在歴史中的真象。太史公所謂「非好學深思,心知其意,固難為淺見寡聞道也。」一語道破了史家的無言辛酸。
【奉元問學之三】試說 《春秋》「西狩獲麟」的政治本義
文/陳有志
(一)
《春秋》為何絕筆於「西狩獲麟」?
《左氏傳》以記事為解釋,說:
十四年,春,西狩于大野,叔孫氏之車子鉏商獲麟,以為不祥,以賜虞人,仲尼觀之,曰,麟也。然後取之。
《穀梁傳》的義解:
十有四年春,西狩獲麟。引取之也。狩地不地,不狩也。非狩而曰狩,大獲麟,故大其適也。其不言來,不外麟於中國也。其不言有,不使麟不恆於中國也。
《公羊傳》的師說:
十有四年春,西狩獲麟。何以書?記異也。何異爾?非中國之獸也。然則孰狩之?薪采者也。薪采者則微者也,曷為以狩言之?大之也。曷為大之?為獲麟大之也。曷為獲麟大之?麟者仁獸也。有王者則至,無王者則不至。有以告者曰:「有麇而角者。」孔子曰:「孰為來哉!孰為來哉!」反袂拭面,涕沾袍。顏淵死,子曰:「噫!天喪予。」子路死,子曰:「噫!天祝予。」西狩獲麟,孔子曰:「吾道窮矣!」《春秋》何以始乎隱?祖之所逮聞也。所見異辭,所聞異辭,所傳聞異辭。何以終乎哀十四年?曰:備矣!君子曷為為《春秋》?撥亂世,反諸正,莫近諸《春秋》。則未知其為是與?其諸君子樂道堯舜之道與?末不亦樂乎堯舜之知君子也?制《春秋》之義以俟後聖,以君子之為,亦有樂乎此也。
這樣,《三傳》鉤陳經義的立場,差異如下:
記事上,獵獲大麟的主角。《左傳》指「車子鉏商」,《公羊》是「薪采」。《公羊》與《左傳》不同。《穀梁》沒有明說,立場就同於《公羊》。
記異的解釋。《左傳》只描述事情的始末,孔子在「獲麟」的位置,只成了認證的證實者。《穀梁》與《公羊》則重在解釋災異的原因。故《穀梁》以「引取」解釋「獲」。這是「不言來」「不言有」,取義不在「來」與「有」的關聯。
「來」、「有」,為取義解經。本來就是《穀梁》的辭例。如《穀梁》〈宣公二年〉「獲者,不與之辭也」;〈昭公二十三年〉「獲者,非與之辭也,上下之稱也。」。因此,「獲麟」重點在「不言來」、「不言有」,以加大「引取」,凸顯「獲」的意義。正好相對〈昭公二十五年〉「有鴝鵒來巢。一有一亡曰『有』。『來』者,來中國也。」
《穀梁》引取大義在「不有」。原來「有」的本義,指掩日為月的日蝕,是災異的起因。因此,「來」、「有」的意思,被指受到外在惑亂,為他因的掩蔽。《穀梁》認為《春秋》獲麟為「不來」,是以「祥兆」為「不有」。因為,《春秋》就是釋義根源的法源,本身的規定就是本義的法則。如此《春秋》在此絕筆,作為自取的自身規定,表示經成道備的「大其適也」。
最後,《三傳》義法的不同。
《左傳》「獲麟」是就史論史。《左傳》記史事體,全書重在二伯的「尊勤君王,攘斥外夷」。作為「攘夷尊周之大義」,這是二百年的史實事實。故與王夫之《春秋世論》「春秋始事在破習,春秋終始在二伯」,意義相同。
《穀梁》「不來」、「不有」取義在「大其適」,謂《春秋》筆削引取出來的大義,表明天道作為治理的彝憲。大義在禮法的道德,成為法義的權威,意義如同胡安國《春秋傳》「春秋經成道備,嘉瑞應焉,而以天道終。」
《公羊》以「所見異辭,所聞異辭,所傳聞異辭」為微言。不是「來」、「有」為法制,為自他的制約。損益作為推因,是以理解作為自在的自因。故以「堯舜之道」,作為「撥亂世,反諸正」的原則。這是禮義大宗的制義,在「後聖」王道的「內聖外王」。而諸君子,是指多數的自在自因。
這樣,《穀梁》的大義,包括《左傳》,都是天道受命的王法,在發揮治權的效果。《公羊》微言的王道,顯現在王法之外,在讓國就更有指向出受命制義的政權,另有一層天道在民的自在存在。自在就是以自然狀態為本質。作為政權的合法性,受命王權的起源,只在維護生成狀態的公共權利。
(二)
何以知《公羊》經傳《春秋》,作為「撥亂反正」,是權利政治?
首先,《公羊》把「西狩獲麟」,關聯「所見異辭,所聞異辭,所傳聞異辭」。再次,又把「西狩獲麟」關聯「諸君子樂道堯舜之道」。記異、三世與讓國,三者環環相扣。
「所見異辭,所聞異辭,所傳聞異辭」,見諸《公羊傳》《隱公元年》、《桓公二年》、《哀公十四年》,共三次。《春秋》微言的「書」,始於「觀魚于棠」。始書「不曰,不書」,具在隱桓二公。就不難了解,師說「張三世」及「通三統」的三科九旨,就是以「西狩獲麟」的記異,連結隱桓二公的讓國及弑君。
《春秋》繫年,以二百四十二年為終始。荀子說「禮者,本末相順,終始相應」,《禮記》指「舉大事,慎終始」。《春秋》首書「春王正月」的時始,終止「西狩獲麟」的記異。書始的史事,為何不在隱公之前或之後?繫年相互相應在歷史微言的大事,就不只禮法的筆削善惡。為禮制的禮義大數,取義就另有一個最大的原則,成為《春秋》條舉件系的大事,就在讓國。
這就是董仲舒指「《春秋》之道,奉天而法古⋯⋯聖者法天,賢者法聖,此其大數也。」禮義大數為大宗大旨,就是《公羊》以遠近異辭的推恩褒貶,表現在特殊微言的「書」與「不書」。
簡略的說,如果《春秋》是客觀史論的褒貶,為何另立異辭推思,成了主觀的隱諱?
《公羊》說「《春秋》錄內而略外,於外大惡書,小惡不書,於內大惡諱,小惡書。」意義在《解詁》指「見恩有厚薄,義有深淺,時恩衰義缺,將以理人倫,序人類,因制治亂之法。」遠近異辭的通三世,主要為了在理序倫類中,指出一個撥亂反正的大原則。
這樣,《公羊》師法解釋《春秋》春王與記異為終始相應,二百四十二年的「世衰道微,邪說暴行」。微言大義,所要重言正位正法,所能的慎法知體。為什麼會是《解詁》指的「天下遠近大小若一」、「崇仁義,譏二名」、「文致太平,欲見王者治」?
推思隱諱的褒貶微言,崇仁義的譏諷。在隱桓讓國及弑君,就相對為常態,法仁義下的禮運常規,為《禮記.禮運》「治人七情,修十義,講信修睦,尚辭讓,去爭奪,舍禮何以治之?」制義在辭讓的情理,因為理解「耐以天下為一家,以中國為一人」,指出公私平等及求合理的自然狀態,作為政治的起源。
所以,司馬遷說「《尚書》長於政,《春秋》長於治人」。《春秋》樹立「禮義之大宗」,在「禮禁未然之前,法施已然之後;法之所爲用者易見,而禮之所爲禁者難知。」難知的禮制,因舉大事在天道,慎終始在人道,可以作為至極的政道。
可知《公羊》師說為引取,不在取義道德的大義,而是政治起源的狀態作為制義的法則。故《春秋》制義禮運不是完備《魯春秋》,作為大事終始的禮制,也不在紹述二伯的霸業。厚薄、深淺、衰缺的差異,到書與不書的差異,成為意義的翻轉。把對立的善惡,翻轉差異秩序中的最大值,成為無差異。書不書,成一種例外,翻轉為無列外的事例。
這是「書」「不書」作為微言名實的恩宥及隱諱,在自然人性中引取制義為最大至善,作為根本的普遍法理。制義為創制政治,「為政在人」是自然狀態的公天下。
因此,《公羊》三世的人倫至理,為讓國因在「天下遠近大小若一」。等於《禮記.禮運》「尚辭讓,去爭奪」在「中國為一人」。《春秋》三世說,就是《禮運》大同若一的太平世。大同若一就是太平世是一種自然狀態的權利法。
也是董仲舒指「《春秋》之道,奉天而法古。」法古,不是以古為史論的善惡,而是大同至善,為古今一致的亙古,是合理自然權利的萬世法。
(三)
那麼,追究「西狩獲麟」,「記異」的本義,會是什麼?
劉逢祿《春秋公羊經何氏釋例》,說《春秋》記載災異包括「有西狩獲麟」有:「日食三十四,晦二,星變四,震二,雨雪雨雹各三,霜二,雨木冰一,無冰三,不雨七,大旱二,大雩二十,大水十,地震五,地陷山崩水湧各一,螟三,螽九,飢三,無麥苗一,大無麥禾一,火六,人痾一,疾疫一,牛禍四,蟲禽獸異四,雨一,蝝生一,有年一,大有年一,麟瑞一,外災異八。」一百四十五條。
災異是不可知、不可確定的恐懼。古人尚鬼神,崇卜筮。禍福預測可乂安,可戒勸,減少不可知的不安。《公羊》《穀梁》的災異,自然可在董仲舒、 劉向的天人感應,進一步成了天譴為政者的失道。箝制君權的受命王權,在《春秋》善善惡惡的微言褒貶,成了另一種誅心論的道德主義政治。
范寧說「《左氏》艷而富,其失也巫。《穀梁》清而婉,其失也短。《公羊》 辯而裁,其失也俗。」《左傳》災異多以鬼神卜筮,解說人事糾紛的因果。《公羊》則有符讖天受,破迷信財的俗化,而《穀梁》最終沉心消息五事,在星傳分野的星相,成了天譴的陰陽五行。
解釋《春秋》記異,成為道德主義的政治。主要在何休《文諡例》借《春秋緯》,發揮五始作為撥亂反正,成受命正德的符讖。故有「七等」微辭的避罪,「七缺」貶斥的失道。二者成為「六輔二類」,使官輔為政,就在「六輔」能解異,通天人,作為矯枉撥亂,該洽了人事與災異的「二類」的不順。
劉逢祿《釋例》說「其於天人相與之際,精微眇以喻其意,通倫類以貫其理,則皆措之於事而可行,非概以恐懼修省之言惑當世也。」不同意這種借恐懼的道德惑言。力主災異,重在通類措事的分析。但,劉逢祿也沒有進一步解釋,原因何在?
這是兩漢天人政治。詳細公羊高的記異,並沒有這樣七等七缺,強烈誅心論的立場。天人感應的為政失道的人事災異,雖不致是怪力亂神。但把孔子政治哲學,淪為戒懼修省的惑言政治,就連王充也不服。
災異問題,不容易解釋。但《春秋》記異的問題,也可以嘗試不同的視角,進行推敲。
首先,可在「日食三十四,晦二,星變四」共四十的天文異象。追問,為何占《春秋》百分二十七,近三分之一?
《春秋》記異,是否首重三十六條日食記錄,背後的原因,不得而知。日食的異象,產生人心的慌悚,成了休咎吉凶的福禍,是心理的事實。但《春秋》記錄日食,除了現存人類日食最完整的記錄外。更有某種近於莎羅周期,成為天文推算含義的事實。因此,預測日食周期,如東漢劉洪《乾象曆》,可以是前科學的理性啟蒙。也可成為董仲舒、何休箝制王權的神道設教。
古代作冊尹的史官,職責在記言記事、卜筮祭祀、天文曆算、庋藏圖書。除了卜筮,幾乎與知識有關。天文曆算要有清晰的分析及推理步算的能力。收藏圖書,要有蒐集分類的功夫。這樣,可以呼應劉逢祿的通類措事。
混雜在日食星變的卜筮祭祀,不能說古人可以完全擺脫迷信。但闚天數理及疇類知識,是具有理性的思辨。孔子雖不是史家,在理性與迷信,難以明確劃分下,傾向「不語怪力亂神」,是孔子禮學的態度,應該不容置疑。特別《春秋》制義的禮法,𣎴是史家的角度,禮義以時間作為尺寸的理性視野。
因此,《公羊》師說保存《春秋》微言大義。雖混淆在董仲舒、何休天人感應、緯書及漢制之中。同樣,也可以深究董仲舒〈深察名號〉「治天下之端,在審辨大。辨大之端,在深察名號。」;〈隨本消息〉「天命成敗,聖人知之,有所不能救」;〈必仁且知〉「大略之類,天地之物有不常之變者,謂之異,小者謂之災。災常先至而異乃隨之。」,以及《解詁》通三統,重言在「天下遠近大小若一」、「崇仁義,譏二名」、「文致太平,欲見王者治」。董仲舒、何休也保存原有的師說。
如此,綜合天命消息、災先異隨、文致太平的王治。就在「辨大之端」正名的名實,就是《繁露》「《春秋》赴問數百,應問數千,同留經中。翻援比類,以發其端。」翻援比類的端本,也是荀子「禮者、法之大分,類之綱紀也」,在「以情度情,以類度類」的情類推度。這是劉逢祿指「精微眇以喻其意,通倫類以貫其理,則皆措之於事而可行。」
這樣,《春秋》三世義與記異,無論是否有「七等二類」。至少,就有兩層含義:
( 1 )有限理性類推的三世義。
( 2 )超出理性之外無法類推的記異。
在「所見異辭,所聞異辭,所傳聞異辭」的撥亂反正,也可分為兩重意義:
( 1-1 )三世的類推,指出有限理性的超限組合。在「辨大」最大值的公正,可以審辨公私善惡,區分出據亂世與升平世,成為倫理政治。
( 2-1)記異的限制,指超出理性的自然認識。但可廓大自然狀態的公平原則,成就可持久及至福的保障,成為普遍至善的大同世。是另一種非善惡的意志政治。
前者是自然合理的意識,成就自然知識的類推。後者是將自然知識,轉化自然公平的意志,成為持久狀態的解放。一種是智性的自然認識,另一種是自然狀態,永久社會的保存。自然認識到自然態度的轉化,是消極避免成為盲目及迷信。最終極在憂患意識,成為積極至善的強力意志。
這是不是,可以成為《春秋》記異的本義?
潛在「所見異辭,所聞異辭,所傳聞異辭」的推因。是不是孔子說的:「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損益可知是什麼?如果是一個能指向人文化成的天下?這樣「西狩獲麟」的「記異」,就不該超越人文認識的自然範疇。
(四)
「西狩獲麟」作為「素王」的象徵。同如,西方政治二大傳統,柏拉圖的「法義」象徵解開隱晦理念的「哲王」。猶太的「肚臍」象徵法庭的戒律。三者,關心「自然詛咒」下卑微的生民,尋找政治的真理。恰似相對《詩經.民勞》「民亦勞止、汔可小康⋯⋯柔遠能邇、以定我王。」期待政治真理的甘露,帶來康寧安定的生活。
奇怪的是,從來沒有人相信傳統中國,擁有人權概念。也從來沒有人懷疑過西方普遍人權,為何不能釀造天下一家的平和世界?中國沒有人權,這種說法從法權看來好像如此。同樣,發生在普遍權利與絕對權力之間的矛盾,也是西方政治的難題。
西方國家起源完全無法內在於自然的過程,因為國家權力是來自政治鬥爭,以及對外的戰爭。最明顯的例子,包括霍布斯政治的自然法理,都根據馬基維利視國家是必要的惡,作為政治理論的基礎。甚至,康德永遠和平的國際政治,也是存在一種封閉國族的二律背反為前提。
西方法權主義是解釋權,個體權利向公共權力的轉移,只是一種理解權力的程序決定。因為,西方政治的事實,民族國家的構成是由敵對性的生存意識,產生一種特殊動員的緊急狀態,不是由權利與權力調節出來的自然結果。
同樣,理解傳統中國的人權。就不能缺乏恰當理解《春秋》三世制義,透過怎麼樣的自然作用?產生怎麼樣的認識?佔有那種自然的地位?
三世制義掌握的歷史過程,指的是歷史事件的示異蘊涵。這是以有限時間為分量,由差異配置的時間現象,像似三元值邏輯,進行比較運算元的回傳值。時間為本質,雖僅提供有限經驗。但時間為無限變化的偶因,就可提供思維無限連續,藉無限多示異的組合,產生最大合取的推因推論。
合取推因,一面表現時間的限制,另一在無限時間提供的理性,具有有機的彈性策略。因為,相互差異的外延決定,可以無窮挪用差異,提供更高的統一,保證了更大合理的視域。這是一種審視差異矛盾,作為替補的維度,回傳出來超定的包含決定。使不同近因,轉成為最高維度的自在因。
三世制義,總是一種組合關係,在「偶因—近因—自因」三元值的回傳,並擴大增值。在傳統時間的理解,就表現在氣應通積的生成變化。這是,有限分量的連續組合的外延合取,總是拒絕相互矛盾的負面否定性。相互最大的可能性維度的絕對肯定,構成潛在共存共同的閾值。
超定統一提供一個恰限平等的自然狀態。就不同絕對理念的超越及否定神學,成了先天真理的權威。潛在合取關係的示異蘊涵,有限自然經驗的領悟,時間中的共同界限,以及可以在非善惡的至善意志,成超定統一的理想。合取理性使時間成為希望。
意義上,可以說是「變一為元」的「辨大之端」的正名名實。正是荀子指「禮者、法之大分,類之綱紀也」的「以情度情,以類度類」。也是《繁露》「翻援比類,以發其端」的情類推度。
自然時間的政治,就是以連續為三元值邏輯,在充分理性,成為創制性,為萬世法的禮制。以情感交流及相互回饋為禮法的政治,而不是形式法權的權利。創制就禮運為感通情感的權利哲學,指共同體不是個體組合,而社會成員個體的組合。作為人的自然欲求本質,不是指神所創造的個人,而神所創造在社會的人。
因此,三世義的推因理性的本義,可由自然的偶因、合成的近因、合取持久性的自在因。在時間現象、時間印象、時間效果,三層的類性關係,作為自然認識。類性關係的自然認識,不同範疇屬性為類性的判斷。這是傳統中國禮義大宗,「辨大之端」為制義名實的禮法的權利狀態。
(五)
中西傳統自然權利的自我保存,最大的差異。中國設想人性欲求為本質,是君子取義在「造端夫婦」。所以,自然的起源在家庭,開啟共同體的概念,不是單數個體。個體首先都是存在倫理關係,為先驗自然的社會,個體已是社會的成員。示異蘊涵關係的權利,發生在鄰近經驗的交換情感,努力領悟了理性的位置。共同體的理念,只在親仁惠育的生成,才是保存存在的自然位置。
猶太神諭的預言及律法,希臘的共和理念,個體是上帝創造的子民,也是城邦相對奴隸的公民。個體蒙恩或受權為自然屬性,是被命名的單子。上帝之城或城邦,建築在粒子化的分子。賦予權利是權威的神諭,超凡入聖的睿智哲王。
在「西狩獲麟」與「肚臍」為象徵的比較。猶太《塔木德》〈密西拿〉記錄半圓法庭,設在「肚臍」。這是戒律被理解是在「朝向墮落」肉體的贖罪方法。因為肚臍是生命的起源,聯繫了祖先的原罪及上帝的創造。誡律是神聖秩序,遵守懲罰誡命,只有上帝選民的權利。律法是絕對的權威,具有無限的權力。聖名誓言的神聖秩序,救贖就有民族性的限制。
權力先於權利,擁有法庭免責議定的選民,也同於城邦的公民,才擁有法義賦予的權利。律法到契約法的自然,是西方法權下,產生主體性的起源。開始的視野,不是神創造的全體人類,而是能得到贖罪或釋解法義的同類國族。
神選民族及公民意識是永恆的秩序,世俗是相互競逐,主權產生在特殊狀態,成為合作的政治動員。因此,在主權核心的命令,往往高於自然權利。權利與權力的二律背反,法權重在解釋及程序法,以維持客觀秩序。權利的個體自由,往往處在虛構的抽象狀態。
如果要中國人理解「肚臍」,必然在「造端夫婦」,找不出霍布斯孤獨個體的契約政治。社會紐帶是倫理化共同體的起源,也是是人性的起源。上帝賦予有限的自然人,才使不可知的恐懼心理,必須轉向部分可知的經濟心理。在三世潛在協合意識,權利要求相互溝通,相互合作。在示異組合,傳遞的情感經驗,作為合作保險的平等權。群策群力的理智,在差異中域提供超限理性,具有超越時間的方向感。可持久的時間政治,就相對等待彌賽亞的時間救贖。
「西狩獲麟」象徵有限的理性,發現自然是思想勞動的主要職責及成果。生成時間都屬勞動時間的解放,不是救贖的解救。只有理性才能清除殘餘自然狀態的虛構。示異蘊涵援引現象提供的原因,使得理解的自然狀態,不致成為盲目或暴力。輻散在平等公正的智識,也不讓想像的合法性,淪為晦昧過迷的無知,或激情的理想或烏托邦。
以禮運世的禮義禮制,顯見亂世,升平及太平,乃因為實與名,在翻援比類為等級的等級。這種思辨差異的辨大端緒,就是理解自相矛盾,可領悟了他者生存的想像。回頭找到我們身邊的社會性,可以不斷內化我們的自然效益。藏在可內在於自然的時間,也才能找到上帝那隻看不見的手。
差異倫理為儒學政治的有限性反省,不在預設傳統中國高於西方。理解傳統各自優勢,才恰適現代社會及政治的要求。同樣,一昧想像西方的完勝,絕對美化西方的幻覺,才是我們的憂慮。中國傳統政治的限制,只成為高遠開明的理想。君主權力的扭曲,《春秋》的本義完全被蒙蔽。
這是儒家政治的現代化,才有熊十力先生的本有說,與牟宗三先生的開出說,不同的觀點。在認識西方強力團結的國族認同意識,也才看清中國政治致命的危機。
公羊經傳「西狩獲麟」的重要意義,在自然認識的權利,揭示服務自然態度的意志。那麼「素王」政治最終目的,不會停在大一統的理念。就樂道君子而言,是一種激進實踐的革命哲學。這也要恰當理解西方,才能會通傳統中國的現代性使命。
所以,相對在證會及會通之前,就要恰當理解「天喪予」「天祝予」的「吾道窮矣」。為何制禮運世的三世義,是指後世的樂道君子?三世認識的有限時間,取代了永恆時間,表示意志成了時間的接力賽。這不就是毓老師「盤皇另辟天」的原元,作為接著講,才能捍衛道統。在撥亂反正,起衰振危,讓時間實踐,打開了「變一為元」的新王世界。
中國傳統不會有悲觀的權利。這是《周易.蠱》「幹父之蠱,有子」的教告。辟天立義,在「先甲三日,後甲三日」的撥亂反正。因此,「所見異辭,所聞異辭,所傳聞異辭」,就是孔子說的因禮制義的損益。
《周易.雜卦》說「《損》《益》,盛衰之始也。」如《繁露》「《春秋》而適往事,窮其端而視其故。」損益中的窮端視故,就是承天時行的時中,在保合大和。這是天行終始的轉化,正在毓老師指辟天,作為君子的天命,首在述而不作的振民育德,不是象徵文化的救贖。
【奉元問學之四】秋季課程〖歷史探謎〗心得
文/錢威良
- 編按:此系列課程為喻蓉蓉老師專為大家介紹探究歷史事件所開的課程,為期十二堂課。喻老師如一位知識淵博的說書人,每每在課堂中善用歷史中的人物史實,借事說理,以及帶領學員們重返歷史人物的中心,一虧堂奧。此次特邀學員—錢威良撰寫課程心得,以嚮讀者。
此次課程心得節錄於老師在課堂中講述的《慈禧太后掌政四十七年之謎》。
影視劇、文學作品中常常都會出現慈禧太后的身影。看似我們對慈禧太后很了解,但事實上我們真的知道背後相關的史實嗎?今天這堂課,喻老師將會為大家揭開慈禧太后背後的歷史之謎。
慈禧太后是在歷史中掌權時間最久的一位女性將近半個世紀,再來是四十五年的武則天,第三是秦國宣太后掌政四十一年,遼國蕭燕燕掌政四十年。慈禧太后這一生似乎掌政時間太長了,對清朝又會有什麼影響呢?
慈禧太后在鑲藍旗,咸豐皇帝選妃的時候入宮。(編按:老師推薦有興趣的學員可以去觀賞電影《火燒圓明園》)當時咸豐皇帝未生下兒子,幸而懿貴妃生下獨子載淳。而懿貴妃即是將來的慈禧太后。然而咸豐皇帝身體狀況欠佳,因此批閱奏章的事情就囑託懿貴妃。此事引起朝中大臣劇烈的反彈。
咸豐皇帝帶著后妃們逃到熱河的避暑山莊。然而咸豐皇帝逃亡之虞不忘生活上的享受,他藉著聽戲忘掉朝中的國政,託付恭親王奕訢留在北京與洋人交涉。最後咸豐皇帝於熱河結束他三十年的人生。而當時下一任的皇帝即為同治帝,然當時同治皇帝只有五歲,即囑託東宮太后與西宮太后協助同治帝掌管朝政。以及顧命八大臣主管政事。而咸豐皇帝走了之後,極具政治野心的西太后與輔政八大臣衝突越演越烈。 起因源於八大臣極力反對兩宮太后的垂簾聽政。
光緒時期多事之秋,初年有中法戰爭、中日甲午之戰。小插曲是李鴻章在於馬關條約簽訂時遭到日本激進份子行刺,而使賠款降了一萬萬兩。大家都認為李鴻章是大笨蛋,盡是簽了喪權辱國的條約,然而回到當時時代背景,要如何在當時局面為國人、朝廷爭取最好的局面,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甲午戰爭之後,引起國內很大的反彈 。當時讀書人奮起,誓願為國家一心改頭換面。即所謂的戊戌變法。小插曲是在變法失敗後,太監呈上藕給光緒皇帝,而光緒大發雷霆之下將藕丟到地上,旋即太監把藕抱著飛奔宮外。原來,這個藕裡面有夾帶光緒皇帝的密詔,欲使康梁等人逃亡,最終才使二人得以存活。於是大政還給了慈禧。
總歸來說,戊戌變法告誡後人欲速則不達,康有為將大批老臣撤換,催促光緒帝頻頻下詔變法維新。這也使得慈禧的存在受到威脅,總總原因,促使這次變法以失敗告終。在康有為死後,其家屬請求溥儀賜一個諡號給他,而溥儀皇帝卻不答應,也可以從這件事情看出,以清朝的角度來看,康有為的所作所為到底是為了朝廷大局好,還是為了他一己私利,此事值得玩味。
後來還發生義和拳事件導致1900年發生八國聯軍攻進北京,首都被別人進攻佔領,代表一個朝代的氣數已盡。慈禧跟光緒逃到西安返還北京後,光緒帝下詔罪己,慈禧推行新政,第一個把實施一千三百多年的科舉考試廢除了。第二件大事,慈禧接受張之洞的意見,仿照德國、日本採用君主立憲,即為庚子新政的要點之一。 就像《西遊記》中的孫悟空儘管可以飛行十萬八千里,終要二腳落在地上,而慈禧太后也迎來他最後的人生。懸疑的事,光緒走的隔一天,慈禧才過世,而讓光緒皇帝駕崩的關係人都與慈禧脫不了關係。慈禧死時陪葬大量珍稀寶物,最後被民初的軍閥孫殿英盜墓一掃而空,讓人不勝唏噓。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回顧慈禧太后四十七年叱吒風雲的人生,終歸塵土。慈禧是中國少見幾位出類拔萃的女政治家,同時也是紀錄於滾滾的歷史長河中的一位人物。讀歷史的目的在於洞悉人性。時人對於慈禧的正面評價在於重用曾國藩、李鴻章、張之洞等人,使清朝國祚得以延續六十年。負面評價在於利用狠辣的政治手段推翻政敵,對於權力的執著,猶如餓狼看見珍稀美食般撲上前去,撕裂對手,甚至連光緒皇帝也不息要掌控於股間。簽訂喪權辱國的條約不在話下。整體而言,這位傳奇人物在清廷,留下不可抹滅的影響。
【奉元時評】知人
文/林世奇
- 編按:近期某位政治人物的家暴新聞佔據各大媒體的焦點,引起話題(相關新聞:中時、聯合)。本篇文章轉載自林世奇老師的臉書貼文(2021-11-30),林老師從實用的層面來討論「識人」的學問,引用 毓老師與曾文正公的經驗與智慧,發人深省。本刊特別徵求林老師同意轉載,以饗讀者。
今天的新聞,都在講譴責暴力。
這當然對,不過,對於同一條新聞,我思考的卻是另一個面向,就是,一個這麼聰明的女孩,為什麼會選擇了這樣的人當伴侶?這種事情,有沒有可能預防或避免?如果有,那會是什麼呢?
在黌舍唸書,總有些地方會受到毓老師很大的影響,比如說,可能會特別重視「知人」這件事,儘管,它非常非常難。
在《論語》裡面,曾提到孔子怎麼看人,最有名的句子是:「視其所以,察其所由,觀其所安。」或者「聽其言,觀其行。」總之,想要知人,得花一點時間做實際考察。
在《易經》裡面,就說得詳細多了,據說這也是孔子的話:「將叛者其辭慚,中心疑者其辭枝,吉人之辭寡,躁人之辭多,誣善之人其辭游,失其守者其辭屈。」這裏把情況分得比較細,但沒辦法直接用,做判斷時,還是要倚靠一點自己的靈明智慧。
若是孟子,就說得比較神秘一些:「存乎人者,莫良於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惡。胸中正,則眸子瞭焉;胸中不正,則眸子眊焉。聽其言也,觀其眸子,人焉廋哉?」眸子正與不正,可不是那麼容易看的,不過,這也是很好的啟發。
毓老師認為,知人善任是做一切事情的基本,尤其是處理人的事情,必得特別講究。他曾經說過一個曾文正公的故事,據說他看人之精,神乎其神,他召見人的時候,那人從掀開軍帳,走進來,到拉開椅子坐下,就這麼短短的一點時間,曾文正公就能判斷,這個人適合擔任什麼職務。這故事近乎神話,但非常鼓舞人。
老師說,我們光讀四書、經書是不夠的,必要再學個「術」,才能夠應世。不學無術,學了才有術,所以他每年都開子書:或老莊,或韓非子,或潛夫論,或孫子兵法,他尤其重視人物志,所以連著好多年,每年都開《人物志》,就是希望大家學習怎麼看人。
那時老師開宗明義,先講《人物志》裡面的序文,裡面有一段話,讓深受震撼,就這樣一直牢記到現在:「聖賢之所美,莫美乎聰明,聰明之所貴,莫貴乎知人。知人誠智,則眾材得其序,而庶績之業興矣。」聰明之所貴,莫貴乎知人,這話說得多透!
可往下一讀,就發現這裡全是功夫,一點也不簡單。比如開篇就是九徵,神、精、筋、骨、氣、色、儀、容、言,這些東西抽象得很,哪個是一眼就能瞧得出來的?就算瞧出了幾分,在實際的應用上,究竟又能發揮到什麼地步呢?
要學就要能用,如果純粹只是講講文章,那根本就沒有意義。可要應用,如何確認我們看到的那點判斷,就真是我們讀到的那些意思?比如說,書上說了五行之德:「溫直而擾毅」、「剛塞而弘毅」、「愿恭而理敬」、「寬栗而柔立」、「簡暢而明砭」,那麼,我們自己所認知的溫直、剛塞、愿恭、寬栗、簡暢,和書上說的原義是不是真的一樣呢?會不會其實許多判斷,都出於一廂情願的想像呢?我的心裡因此時常覺得疑惑。
閒聊時,老師又時常提起《冰鑑》這部書,說這是文人相法,和一般術士的麻衣相法不同,他雖不開這個課,但我們可以自己去找來看。
我一聽,就迫不及待地找來看了。書一翻開,那裡頭文字之美,簡直令人心曠神怡,對神智靈明的啟發,也多有觸機。可說到實際相面,同樣不是說學就會的,那裡面有一大堆功夫要做。
譬如說,它開篇就講「神骨」,接著從神骨往下看,就是論清濁、動靜、邪正。那些文字固然精到,但如果沒有足夠的基礎感知能力,如何能夠輕易談論清濁?中國的相學,其實是建構在對宇宙本體、對人類性情的認識之上的,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仰賴審美判斷,如果沒有這些基礎,許多文字的解讀就不免流於臆測。
我那時年輕,性子也急,可不能這樣慢慢等,剛好遇有相面的課,就急急忙忙先去上了。上課時,我大概是班上最認真的一位,抄完筆記又重新謄過,重新畫圖,看著筆記,天天看著人來人往,就天天想。
也許因為這樣的經歷,對知人這件事,總會比較看重些。但說來慚愧,即使用了這麼多的心思,在這件事情上,仍然覺得很不容易,在看人的時候,並沒有自己所想像的那麼有把握。
事實上,教我相面的老師,或甚至是毓老師本人,在判斷人物的時候,也無法達到百分之百。這裡頭的學問,遠比我們想像的複雜,不但要有那些基礎的認知,那些基礎認知還必須在生命裡內化,甚至內化到一定的純熟程度。因為我們在實際應用的時候,多少會仰賴直覺,如果生命的狀態不敏銳,或不寧靜,或者有個別的特殊因素,總是難免受到影響,並因此失去準度。
關於看人,韓非子說得特別獨到:「明主觀人,不使人觀己。」他要求帝王看人要看得清楚透徹,卻同時要求他們要做到別人看不清楚自己。這並不矛盾,而且是同一件事。屏除了好惡,自然能如明鏡,清楚鑑照。同樣的,好惡既止,無欲無求,臣下也就無從窺伺,無法逢迎、投其所好。
我後來漸漸意識到,看人這件事,主要並不是靠著什麼秘招絕技,或許更多地是取決於自身修為的靈明程度。古人說:「凡有所欲,即有所蔽。」我們喜好什麼、討厭什麼,總是會在一定程度上障蔽我們的靈明覺知,使我們在判斷時受到遮蔽。出問題的地方,都與好惡、欲望,或者所求、所失有關。
男人貪戀女人的美色,有了色,也就什麼都好,再想看見什麼,就很難了。孔子說:「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可見這是常態。子夏說「賢賢易色」,是很有趣的提點,但想把好色之心改易為好賢,並不容易。毓老師說,他活了一百歲,看到漂亮的都還動心。所以我竊以為,能夠做到不困、不溺,就是功夫了。
女人呢?愛慕的可能是男人的英俊、才華、學問、財富或權勢,或者,很單純的一條:「他對我好。」這些都像好色一樣,未必能以對錯論之。但問題還是在困溺,也就是有所貪求。他對我好?要是有個男人每天送早餐、每天專車接送,算不算好呢?他做到了,能做一輩子嗎?若女人圖的是這個,也還是貪求。
為什麼不能貪求?人間的得失,都是平衡的。貪求,就要拿東西交換,拿什麼換?用美色嗎?美色,能美多久呢?不美的時候,是不是色衰而愛弛?換個方式說,我們憑著什麼,要人家一輩子給自己送早餐、專車接送?
不論是圖什麼,或想交換什麼,都可以叫做「以利合」。「以利合」的情況,關係想要維持,一定要看他能不能平衡。一旦失衡,關係就會破裂或結束,那就不容易穩定或長久,所以毓老師說:「夫婦要以義合,不以利合」。
以義合,就是兩人對理想、是非的認知是一樣的、相通的,也就是「兩個人想到一塊兒去了」。那麼,我們在觀人的時候,真的會省視觀照自己的內心、好好地調度我們的價值系統,對一個人進行有效判斷嗎?
多數的情況不會。
因為我們在擇偶的時候,或因荷爾蒙分泌,或因氣氛情調濃郁,或因生活寂寞空虛,或因家庭背景因素,或因當時心緒所影響,總之,多數的情況脫不了「有所求」的基本心理,只是自己未必覺察而已。
這就是我們看人容易失準的原因。
因為人太複雜,知人真的很難,這一點永遠都要承認。不過,想要減少失誤,並不是完全不可能。其中有一些原因,還是可以歸因在自己。
如果我們願意努力,也許不一定要特別去看面相的書、聽相關的節目,我們只要問問自己,此時此刻,我要的是什麼,圖的是什麼,或許就有幫助了。
【奉元社快訊】首次遠距演講側記
文/奉元社
前言
11月28日(週日)下午三點,奉元社很榮幸能夠邀請到澳門培正中學的鍾春暉老師進行奉元社有史以來第一次的遠距專題演講,講題:「我是誰?回歸前後澳門人的『家国情懷』與『身份認同』變遷」。鍾老師為澳門人,在臺灣大學就讀期間,從學 毓老師,是 毓老師晚年「急就班」的學生。由於疫情緣故,中華奉元學會近兩年開始在課程中採用 Google Meet 視訊的遠距教學,讓學員也能夠線上即時與講師互動。有鑒於遠距課程不受時空限制,將是未來後疫情時代兩岸聯誼乃至於各種溝通交流的大趨勢,因此臺大奉元社也開始做一個全新的嘗試,邀請身處兩岸四地不同地理位置的奉元前輩學長進行遠距演講與交流,讓 毓老師的夏學也可以無遠弗屆地推廣出去。非常感謝鍾春暉老師慨然應允,嘉惠後進!
嚴肅題目,輕鬆講述
本次演講,鍾老師從葡萄牙人來澳門的歷史談起,通商三百年乃至其後的殖民、國共內戰前後、至民革(首年也發生了澳門重要的「一二.三事件」)及回歸前後;從在澳門的歷史人物(如孫中山先生、澳門第一代賭王盧九兩代等);從澳門的節日、宗教活動、回歸前後的社區圖書館藏書比較;從相關港產電影;也從個人的所見所聞等各方面,有條不紊地呈現了澳門人對於「身分認同」錯綜複雜的選擇及流變過程。
演講中,歷史照片紛呈,圖文並茂,廣充參與者見聞,亦開拓思路。一個乍看敏感而複雜的題目,但是在鍾老師從容細析、娓娓道來,沒有太過嚴肅的學術辯論,也非意識形態說教,純粹從個人體會與生活經驗的角度來分享,引發聽眾思考,如同晨鐘暮鼓,餘音繞梁。
預告
鍾春暉老師將會於下學期(明年三~六月間)為奉元社再做一場遠距專題演講,敬請期待!
【公告事項】會員大會通知與選舉資格說明
文/秘書處
各位學會會員大鑒:
學會創立已滿十年,負責推展各項事務的第四屆理監事即將任滿,又到了準備交接再出發的時刻。承蒙大家熱心鼎力支持,如今學會方能稍有成績。我們秉承 毓老師的精神,弘揚夏學,任重而道遠,必須堅持不懈,更需攜手同心,繼續前進。
因疫情緣故原訂今年(110)十月舉行之會員大會被迫延期,謹訂於民國 111年 1月 16日(週日)下午2時,假「文化大學大夏館 B1國際會議廳」,召開本會第五屆第一次會員大會。此次大會將報告學會事務、舉行專題演講,並選舉新一屆理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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