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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 奉元電子報

中華奉元學會電子報 – 第64期

公元2019年4月7日 夏曆己亥三月初三

◉本期目錄

◼︎【編輯小語】傳承夏學,發揚奧質文/編輯部
◼︎【夏學迴響之一】有孚惠心文/劉君祖
◼︎【夏學迴響之二】「禹」是「蟲」還是「驅蟲者」?文/黃德華
◼︎【奉元活動之一】
第二屆夏學國際研討會 暨 毓老師紀念會側記
文/蘇維翔
◼︎【奉元活動之二】山東青年政治學院來訪側記文/秘書處
◼︎【奉元見聞】
跨世紀經學家愛新覺羅毓鋆與奉元書院教育(三之三)
文/黃忠天
◼︎【奉元問學之一】春季班〖商鞅與商君書〗課程心得文/廖鶴群
◼︎【奉元問學之二】
中國經典讀書會心得——熊十力《體用論》
文/張慧玉
◼︎【奉元社快訊】「《大學》尋奇」課堂隨記文/奉元社

奉元電子報 歷期文章目錄


【編輯小語】傳承夏學,發揚奧質

文/編輯部

己亥開春,轉眼已入清明時節。  毓老師於八年前(20113 20 日(夏曆辛卯年二月十六)仙逝,因此每逢國曆三月中、下旬,奉元學會均定期舉行「毓老師紀念會」。今年 1617 日,適逢週末,奉元學會特地舉辦「第二屆夏學國際學術研討會」,即與「毓老師紀念會」合併舉辦。開場時先進行祭拜儀式,然後再開始研討  毓老師學術與思想,在大家共同支持和參與下,活動順利圓滿。會後我們亦將編纂論文集,以為紀念。

本期文章都圍繞在夏學要如何傳承發揚的主題。你想知道本次「第二屆夏學研討會」主辦方舉辦的心路歷程與籌劃內幕嗎?請參閱〈有孚惠心〉一文。你知道民國初年曾有「大禹是條蟲」的學說嗎?你知道這個極具爭議的學說,其實是誤解嗎?請一定要讀〈「禹」是「蟲」?還是「驅虫者」?〉一文。你知道  毓老師門下培養出了哪些人才嗎?歡迎閱讀〈跨世紀經學家愛新覺羅毓鋆與奉元書院教育〉(摘錄,三之三)。你知道商鞅變法的背景嗎?商鞅及其所代表的法家思想,又可以對今天的民主社會帶來怎樣的啟示呢?請參考〈春季班「商鞅與商君書」課程心得〉。你想知道熊十力的「體用論」對我們的生命可以有怎樣的啟發呢?歡迎閱讀〈中國經典讀書會心得——熊十力《體用論》〉。想知道臺灣大學奉元社近期社課的內容嗎?請見〈「《大學》尋奇」課堂隨記〉一文。

最後,編輯部亦誠摯地歡迎同門先進與各界同道友人,能夠共襄盛舉,提供個人無論是讀書、教學、工作、生活上的感懷,或是經典智慧應用的心得,在奉元電子報的園地中「以文會友,以友輔仁」。


【夏學迴響之一】有孚惠心

文/劉君祖

編按:本文作者為中華奉元學會理事長劉君祖老師,全文轉載自《臺灣周易文化研究會 電子報》(第 102 期)的「劉老師專欄・如嚮集第八十八」(原文連結請點此),從主辦者綜觀全局的高度,要而不繁地記述本次「第二屆夏學國際學術研討會 暨 毓老師紀念會」的活動梗概與精神,歡迎閱讀。

2019 年 3 月 16、17 日兩天,中華奉元學會舉辦第二屆夏學國際學術研討會暨毓老師紀念會,場地仍選在臺灣大學文學院演講廳,兩年半前首屆研討會亦於此召開,時值毓師百歲晉拾冥誕,會前亦有簡單而隆重的紀念儀式,並播放追思影片。歲月悠悠,倏忽又到二屆會期,由丙申清秋至己亥初春,寰宇世局更多鉅變,災眚頻仍,而散布天下四方的奉元弟子依舊熱切萃聚與會,既向先師靈前致敬,亦為夏學今後的宏揚發展盡番心力。兩次會議至結束前都冠蓋雲集人氣沸騰,這在一般學術會議極為罕見。

▲第二屆夏學國際學術研討會暨毓老師紀念會

毓老師是辛卯年春分節氣仙逝,正當民國百年 3 月 20 日,之後每年忌日左右,奉元學會都有祭拜儀式,這回八週年紀念即與研討會一併舉行。獻花獻果獻爵,然後主祭者恭讀祭文,為黃大炯師兄所作,主文四字一句,音韻鏗鏘,敬意緜長:

奇逸人龍,帝冑天潢,飽覽世變,歷盡滄桑。
不食周黍,志潔冰霜,德慧術知,至大至剛。
百齡儒宗,一代素王,斯文在茲,天佑禎祥。
長白春風,纘續盤皇,奉元果行,啟迪無疆。
國運蒼茫,大雅云亡,仰止宮牆,憂思難量。

「伏維尚饗」長音落後,全體恭讀書院院訓,為毓師手定,取自《中庸》論學那段:「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雖柔必強。」最後是乾坤兩卦的《彖傳》:「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首出庶物,萬國咸寧。」「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順承天……安貞之吉,應地無疆。」這是華夏思想最高最究竟的境界,也是無量大智與悲心的朗朗宣言,毓師終生以之的奉元主張由此而來,熊十力先生晚年鉅著《乾坤衍》的底蘊在是。繼往開來,與時俱進,未來棒棒相承,多半也得從此深悟而萌生。

▲研討會以「毓老師紀念會」作為開場。

這次安排的兩場主題演講,首日為我的〈篤實輝光天下隨時──恭述毓老師易學〉,論文兩萬多字已完成,會上僅述主旨概要。毓師拈出「一字一義」、「以經解經」的要訣,或許即是窮究華夏經典的上乘方法論,除「以」字外,「依」經解經、「倚」經解經,甚至「一」經解經如何?除理論建構外,必重「學而時習」、「果行育德」的實踐程式。董子《春秋繁露》不言乎?「載之空言,不如見之行事之深切著明。」半生追隨毓師傳習所得,謹以「觀行會通的時實論」為名,願與天下同門同道就教且共勉之。

▲劉理事長發表『篤實輝光天下隨時──恭述毓老師易學』。

次日的主題演講為〈熊十力與唐牟徐〉,由武漢大學國學院的謝遠筍博士擔綱,他是郭齊勇教授的弟子。傳統儒家教育的核心精神用「從遊」可以概括,特重宗師生命人格的感召,決不只是學校裡知識販售的記問之學而已。「慧命相續」的道統學統,值得今人深思。 熊十力之學有遙承王船山之處,今年剛好值船山四百年誕辰,東海大學的蔡家和教授特為講述其學精要。復明事功未成,遁隱荒山遍註群經,其艱苦卓絕的願力,「六經責我開生面」的豪壯氣魄,後生真是望塵莫及。多年前我們幾位師兄弟同去其故居拜謁,還在墓塚前捻香致意,道途顛簸,風雨如晦,情景如在昨日。

▲左圖、中圖:熊琬教授主持 『熊十力與唐牟徐』專題演講。右圖:謝遠筍教授分享「熊十力與唐牟徐」。

 毓師曾於 1983 年「值元述志」開講春秋公羊學,我亦因緣受教。馬康莊兄那時同堂聽講,這次提出論文〈趙汸春秋屬辭與清季公羊學復興〉,提到常州學派開山祖莊存與的著述《春秋正辭》,卅六年前毓師要我們寫報告,我還交了篇七千多字的心得。往事歷歷難忘,忽焉少年子弟江湖老矣!今年剛好也是莊存與三百週年,趙汸七百週年生辰,真是巧逢機運。

以近代中國而論,今年剛好又是五四新文化運動百週年,當時的熱血青年以打倒傳統文化為號召,而今冷靜回顧,利弊得失從頭數。賽先生的科技發展神速,全球有目共睹,吳哲生兄以〈走下神壇邁入群龍時代的賽先生〉為題闡述,充滿樂觀論調。德先生呢?我們邀請江宜樺學長來與大家分享心得,他也好早就答應。沒想會前數日,傳來網路消息,因隔二日為太陽花運動五週年,臺大一些學生想糾眾鬧場,而去年江院長回政治系演講時就有激烈衝突。16日當天又逢臺大杜鵑花節,出入人眾較雜,還有不少媒體到場採訪,而前幾天風傳媒剛好來學會訪問過這次夏學會議事宜,一時弄得有些風聲鶴唳。為慎重計,會議前日,我與院長伉儷晤談,做了種種必要的沙盤推演,也徵詢了群組中幾位理監事的意見。當晚蒞會貴賓接風宴畢,大致佈署已定。

▲左圖:蔡家和教授分享『王船山四百週年』。
   中圖:江宜樺學長分享 『五四運動一百週年之德先生』。
   右圖:吳哲生學長分享 『走下神壇邁入群龍時代的賽先生』。

翌日開場,門禁森嚴,用上了《易經》中的「閑」字訣,且將江院長的演講提前,下午原時間才至的人眾及媒體撲了個空,遂將危機化解。沒想到在母校校園裡的學術研討會還要用到兵法,用間、始計、形勢虛實,而且諷刺的是針對德先生的議題而發,無論如何,總之沒讓紀念毓師的莊嚴氛圍受到影響。

▲江院長的演講場外戒備森嚴。

 會議還有一重要主題,就是毓老師生前講課筆記的整理與聽課的心得報告,許晉溢、嚴定暹、劉義勝、吳克與陳明德學長都有切實的經驗分享。大家都知道,孔子述而不作,晚年刪訂贊修六經,真正撰述的應該只有《春秋》,其他都由門弟子整理而成,易傳多稱「子曰」可知。佛陀說法一生,不著一字,亦有多部佛經傳世,料想經過數百年的辯證編纂而成。後人所看到的已是心血結晶,整理成書的過程已難真正知曉,而這些經歷其實相當寶貴,若能完整保存對後人有莫大啓發。當今信息時代,做好這點應無困難。老師的全集出齊不知何時,期間的點滴工程值得大家關注。

大會第二天安排了兩場次毓老師學術討論及一場論壇,徐泓大師兄、李濟捷師兄、許仁圖師兄、林明進、白培霖與周正成學長都發表了受教心得,且對學會未來提出寄望。上午陳明德學長主持的場次,讓老師最後教誨的「急就班」年輕一代發抒,吳孟謙、顏銓潁侃侃而談,有大將風,鍾春暉是所謂的澳門僑生,回憶當年在慈濟醫院照顧老師的情景,相當感人,全場聚精會神傾聽。銓潁的夫人范暘沐任教於中國社科院大學國際關係學院,提出論文〈依經解經的前提、次第和目標──與文本中心主義互參〉,思路清晰敏銳, 發展順當有可能裨益當代中國詮釋學的建構。

目前兩岸的夏學研究與弘揚遭遇不少問題,臺灣這邊受制於執政當局反中逆流,大陸那邊的政策有推動意,根柢不扎實,有流於形式空泛之虞,不少人又浮躁急功近利,嚴重缺乏高明師資。文化教育實乃百年大計,仁人志士盡其在我,可得有成功不必在我的襟懷。奉元一脈經毓師心血灌注,不少碩果含仁或可深根入土開枝展葉乃至綻放奇花,耀映中華。正成學長報告時發揚易簡之義,所謂繁華落盡見真淳,文不在茲,各因時位奮鬥,成敗利鈍非所計,反正大道恆存天地間,華夏江山永固,曠代人才不必自奉元出。一時哽咽,當屬有感而發,語重心長,值得深思。最後,接替徐泓大師兄籌畫這屆大會的潘朝陽師兄作閉幕總結,面面俱到,並期望毓師年譜與傳記應早日編撰完成,確是重要提醒。二年後的春分時節,歲值辛丑,為老師辭世十週年紀念,屆時學會必隆重舉辦,只不知世運遷變又是番何等景觀?

▲毓老師在文化學院時期的珍貴相片。

廿三年前,我感念師恩,曾以易占探問毓師的生命人格,得出益卦初、四、五爻動,九五君位值宜變為頤卦,三爻齊變成晉卦。初九「利用為大作」,年輕時投身政治,救國救民;六四「利用為依遷國」,壯年遷徙來臺;九五「有孚惠心,勿問元吉,有孚惠我德」,晚年講經弘道,利益眾生。頤卦「聖人養賢以及萬民」,晉卦「君子以自昭明德」,我們這些終生受益的門人弟子,當體斯意,日新明德,親民新民,止於至善。若能如是,儒門不淡薄,收拾得住!


【夏學迴響之二】「禹」是「蟲」還是「驅蟲者」?

文/黃德華

編按:本文作者黃德華老師,曾任中華奉元學會常務理事、中央研究院分子生物研究所副研究員,亦曾於 2016 年「第一屆夏學國際學術研討會 籌備會」擔任總幹事,從學  毓老師時期為民國 62-66 年。上月中旬黃老師出席「第二屆夏學國際學術研討會」,會中有人討論到民初學界出現「疑古」之風時,著名學者顧頡剛先生曾提出「大禹是條蟲」之說,引發學界激烈爭論。黃老師當場即針對此說提出反駁,會後特撰此文投稿,期望達到正本清源、釐清誤會的作用。

在五四運動風起雲湧的時代,針對中國古代史爆發了所謂的「疑古思潮」,把古史中傳頌已久的三皇五帝譜系,打成了戰國以後捏造出來的偽史,送入了令人訕笑譏諷的冷宮。其中,轟倒骨牌的第一炮,來自顧頡剛在1923年寫給錢玄同的一封信——〈與錢玄同先生論古史書〉(收入《古史辨》第一冊第三十六篇)。這封信的部分內容便是質疑禹的身分,而提出了後來驚世駭俗的「大禹是條蟲」的說法。這個說法雖經時賢辯駁,但是抵抗不了聳動的新說,以及輕躁的時代風氣,以致百年之後,仍然吸引不少以耳食為快的信眾。細考顧說的根據,論證頗為簡略,以今日的知識,並不難釐清原委。

顧氏信中說:

至於禹從何來?禹與桀何以發生關係?我以為都是從九鼎上來的。禹,《說文》云:『蟲也,從禸(ㄖㄡˊ),象形』禸,《說文》云:『獸足蹂地也。』以蟲而有足蹂地,大約是蜥蜴之類。我以為禹或是九鼎上鑄的一種動物。當時鑄鼎象物,奇怪的形狀一定很多,禹是鼎上動物的最有力者;或者有敷土的樣子,所以就算他是開天闢地的人。

可見顧氏的「禹蟲說」主要本於《說文》,其餘關於九鼎鑄物、敷土與否都是較為次要,也相當薄弱的猜測之詞,不值得辯解。針對《說文》文本的詮釋,錢玄同在答書中並不贊同(收入《古史辨》第一冊第三十七篇)。他說:

先生據《說文》云:「從禸」而想到「禸」訓「獸足蹂地也」以為大約是蜥蜴之類,竊謂不然。《說文》中從「禸」來的字,甲文金文中均不從「禸」(如「禽」、「萬」、「嘼」、「獸」諸字)那「象形,九聲」而義為「獸足蹂地」之「禸」,殆漢人據訛文而杜撰的字。

但是錢氏一桿子否定了「禸」部,而他的說明又過於簡略,說服力頗嫌薄弱。此外,《古史辨》還刊載了兩篇劉掞藜與胡堇人的論辯。基本上,他們是根據經書中有關禹的論述,駁斥顧說的荒謬。但是,顧氏質疑經書做為信史的可靠性。所以,劉胡二人的說詞,也不具說服力。無怪乎「禹蟲說」持續發酵,廣為流傳。

要辯駁顧說,必須從其所根據的證據著手。細考《說文》對「禸」的說明是「禸,獸足蹂地也。象形,九聲。《爾雅》曰:『狐貍貛貉醜,其足𨆌(ㄈㄢˊ),其迹厹(ㄑㄧㄡˊ)。』」「厹」是「禸」的古字,原形為「」,中間那一直一勾的符號指的是「𨆌」——犬貓科動物的肉掌——的象形(熊掌稱熊𨆌、熊蹯),對應「厹」下半部的「ㄙ」。至於像「九」的字符(原形為「」),則象徵這些動物遺留下來、像三瓣的腳印(「迹」)。根據《說文》,「」字的上半部,的確像是「虫」()的字符。所以,順著《說文》的說明,顧氏推論「以蟲而有足蹂地,大約是蜥蜴之類」,還算得上合情合理。但是,這只限於許慎所收集到的秦漢文字。至於錢玄同一筆帶過的「甲文金文」是否如此,那就別有文章。

商代晚期的「且辛禹方鼎」中,「禹」字作「 」,是個「虫」字加上一條橫槓。大約同一時代的「 且辛罍」中,橫槓變成了左端有三岔的符號,而成了「 」。一直到西周晚期,這個三岔符號(或簡化的二岔符號)仍然可見於青銅銘器上。但是到了春秋中期旳「秦公簋」,便起了兩個重大變化:一、三岔橫槓的右端往下延伸,形成像「ㄇ」的符號;二、「虫」字下部的彎筆往上勾回,形成像「ㄙ」的符號。結果便成了許慎所見的「 」字,而推論成一個包含了「虫」和「禸」的合體字。

從「 」字的結構來看,它只應含有一個「ㄙ」的符號,上部是「虫」,下部就該是似「ㄇ」或「九」的符號;反過來說,下部如果是「禸」,上部便得是類似「中」的符號。上下兩部不該同時都有「ㄙ」的符號!如此,「 」字自然不是「虫」和「禸」的合體,也就沒有構成蜥蜴的必要條件。

再從「禹」字的原形來看,其中的「虫」字,從甲骨到西周早期的金文,都是一個具有大頭、長尾的爬蟲的象形字(如 等)。由彎曲的尾巴轉變成動物的肉掌,是許慎的另一個錯誤。

更嚴重的錯誤,是把穿過蟲尾的橫槓解成一個似「ㄇ」的符號。由前面的敘述可知,這一橫槓有幾個變形:左端無岔、二岔或三岔。是個類似「九」,卻沒有右邊「乚」的符號。網路上有個《象形字典》[1],網主認為是「手」( )的符號,並解釋「禹」為「捕蛇者」。此說雖較許慎為佳,但仍忽略了「禹」字原有的是橫槓,而非向右下彎曲的符號。

能夠符合上述各種條件的字符,目前勉強可以找到一個——戈。商代晚期的「戈爵」作「 」, 西周早期的「戈觶」作「 」,都是以直立的方式呈現。如果橫向刺出,就變成「 」或「 」。相對於「 」或「 」,就類似「虫」尾上的那條橫槓。如果此說成立,則「禹」字代表的意義是「以戈驅(殺)虫者」。當然,「戈」字未必是最好的選擇,是否有其他選擇,則有賴讀者的進一步探討。總之,不論是從「手」的「捕蛇者」,或從「戈」的「驅(殺)虫者」,「禹」都不是「虫」,更不是蜥蜴!而是一個率領人民對抗自然環境、驅逐害蟲的部落領袖。

在《孟子》的《滕文公》上下兩篇中,各有一段敘述大禹的功績。上篇說:

當堯之時,天下猶未平,洪水橫流,氾濫於天下。草木暢茂,禽獸繁殖,五穀不登,禽獸偪人。獸蹄鳥跡之道,交於中國。堯獨憂之,舉舜而敷治焉。舜使益掌火,益烈山澤而焚之,禽獸逃匿。禹疏九河,瀹濟漯,而注諸海;決汝漢,排淮泗,而注之江,然後中國可得而食也。

強調益的功績——烈山澤而焚之,禽獸逃匿。根據傳世文獻,益是禹的輔佐,益的功績也許也可以歸之於禹。下篇說:

洚水者,洪水也。使禹治之,禹掘地而注之海,驅蛇龍而放之菹。水由地中行,江、淮、河、漢是也。險阻既遠,鳥獸之害人者消,然後人得平土而居之。

更是單舉大禹,說他除了治水以外,還有「驅蛇龍」之功。所以,文獻資料也支持禹是個「驅(殺)虫者」的說法。如果「禹」字果真蘊含「驅(殺)虫者」的意思,那麼進一步的推論就是,「禹」字是功成名就以後的美名,一如「堯」、「舜」二帝之名。 百年之後,重新省視這個「不幸」的世紀論爭,可以發現幾件值得探討的問題。

(一)顧氏一方面批判四書五經,認為其中關於古代史跡多為虛假的傳說或偽造,一方面卻堅信《說文》,而沒有查覺到許慎的嚴重錯誤,以致造成喧騰百年的「冤假錯案」,自屬荒唐,但也反映出對於求真態度的一個嚴肅問題。古書當然不能盡信,但也不當全疑。審慎研讀,求真存疑,不存偏見,無忮無求,庶乎近之。《中庸》的「審問、慎思、明辨」實為求真的不二法門。

(二)「疑古思潮」所引發的爭議不在少數,並非全然無法辯駁。但是應當心平氣和地不以權威說教、不因意氣論辯,就事論事、惟真是求,才能走出「疑古思潮」所遺留的弊病,才能重建足以徵信的文化傳統。

(三)「疑古思潮」中也發掘出不少需要重新評估或詮釋的「古說」,以及一些貨真價實的「真案」,如何批判性的選擇、接納,是值得好古者思考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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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首頁:http://vividict.com/Default.aspx。「禹」字:http://vividict.com/WordInfo.aspx?id=2985


【奉元活動之一】第二屆夏學國際研討會 暨 毓老師紀念會側記

文/蘇維翔

民國一百零八年三月十六、十七日「第二屆夏學國際學術研討會暨毓老師紀念會」假臺灣大學文學院演講廳舉行。承繼首屆夏學研討會精神,旨在弘揚  毓老師所傳述的夏學,同時亦結合  毓老師逝世八週年紀念會,敬祀先師之餘,奉元弟子講習夏學之意義與內涵。《說文》:「夏者,中國之人也」夏學即是中國人的學問, 毓老師講學經、史、諸子百家,於其中領悟夏學奧質之所在,並以「拯世」作為最終目標。夏學之所以別於國學、漢學,除了匯集先秦諸子百家之智慧,更在於夏學強調從史事史蹟中尋得現實致用之意義,「時」與「用」可以說是夏學的基本精神,亦是  毓老師留給我們的兩大真諦。

【楔子:從大易公羊老莊,再到熊十力與新文化】

毓老師講學,首重《大易》與《春秋》,大會正以劉君祖理事長講述「毓老師易學」揭開序幕,再由馬康莊學長講述春秋公羊之題目;《老子》、《莊子》中內聖外王之道亦涵蓋在  毓老師夏學之中,《莊子・天下篇》:「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猶百家眾技也,皆有所長,時有所用。」正是夏學的最佳註解;再者,熊十力先生亦備受  毓老師深重,故會中亦有「熊十力與唐牟徐」的思想承繼。

一百年前五四運動如火如荼地展開,中國傳統學術受到激烈地討論,與此同時,迎來了西方的兩位先生──「德先生」與「賽先生」,西方文化的橫植對於現代社會的科技與民主究竟產生了甚麼影響?時間再往前拉,四百年前王船山(公元 1619 年)留下的《宋論》與《讀通鑑論》對於史事的關照提供了另一種角度,時至今日以王夫之的角度看看五四新文化運動會有怎樣的感受?以此看看現今時局變化又會有什麼體悟?  毓老師曾言:「經書不講玄學、哲學,完全是解決人與人、國與國之間的事,更要解決天下事。」中國文化多少年的經典智慧,我們瞭解了多少?我們又用了多少?

夏學研討會希冀以拋磚引玉之姿,承繼  毓老師「以夏學奧質,尋拯世真文」的精神,學以致用,並以此緬懷  毓老師在天之靈。

【開幕式:大會開始】

▲劉君祖理事長帶領全體與會成員向  毓老師像行三鞠躬禮。
▲劉理事長代表奉元全體向  毓老師獻上香、花、果、爵,表達對  毓老師的思念及敬重。
▲劉理事長帶領奉元全體向  恭讀奉元書院院訓。
▲「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朗朗的共鳴聲環繞於研討會現場。

【主題一:篤實輝光,天下隨時──恭述毓老師易學】

▲劉君祖理事長講述「篤實輝光,天下隨時──恭述毓老師易學」。

劉君祖理事長講述  毓老師遺訓:「秉大至之要道,行禮運之至德,勝殘去殺,天下歸仁。中心安仁,天下一人。」「至」即源於《易・坤卦・彖傳》:「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順承天。」「至」之意,並非無限地向上追尋,而是落實地用。《繫辭》:「不可為典要,惟變所適⋯⋯既有典常,茍非其人,道不虛行。」既是經典亦非經典,「人能弘道,非道弘人。」只有把握住至德與至道,並落實而行才有價值可言,《中庸》:「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皆貫通此義。

毓老師亦強調〈復卦〉的重要,「復其見天地之心」何以見天地之心?在於反復其道,是克己復禮、反本開新之意,更是改過自新、不貳過的復聖顏回。

【主題二:毓老師述而不作──毓老師筆記】

▲許晉溢學長分享「從《毓老師講大學中庸》論筆記的整理」。

許晉溢學長是整理  毓老師授課筆記的一大推手,整理筆記的過程中遇到許多難題,例如  毓老師講學常有時期之分,因此講學筆記必須彙整多個時期筆記;再如  毓老師授課常以時事舉例,若不瞭解當時情勢,便有閱讀上的困難。

▲江美華學姊編註的《毓老師四書札記》,在奉元書院已開始販售。

《毓老師四書札記》不同於同門授課筆記,而是江學姊親自謄錄  毓老師四書上的眉批札記,其重要性在於  毓老師親自書寫即避免了同音字、時事、斷句、口音上的誤解。江學姊對於 毓老師所寫的字字句句多方查證,其中有許多非表面的努力。

▲劉義勝學長(左)分享「有關筆記整理幾點報告」。

劉義勝學長總結了整理筆記的要點,對於不同時期的講學應註明時間,以及用書版本, 毓老師的講解、引申義、推衍義、時事等亦當清楚呈現,對於同門筆記亦可以分甲本乙本同時出版,最終目標即期望能出版全集,仍有待同門的貢獻與努力。

▲此主題演講特邀林義正學長(右)擔任主持人。

【主題三:從《春秋屬辭》到《春秋正辭》──公羊學復興】

▲馬康莊學長分享「趙汸《春秋屬辭》與清季公羊學復興」。

馬康莊學長講授春秋公羊,其問題意識:為何自何休公羊以後斷學,又在清朝莊存與後復興?原來莊存與在《春秋正辭敘目》自言:「存與讀趙先生汸《春秋屬辭》而善之,輒不自量力,為檃括其條,正列其義,更名曰《正辭》,備遺忘也。」而趙汸《春秋屬辭》用力於「屬辭比事」之教,著眼於書與不書之間的微言大義,莊存與修正了趙汸《屬辭》以魯君為主的「觀點」,改以孔子微言大義的屬辭比事為敘事角度,如此,公羊學即可上接何休之公羊學。

【主題四:籠天地於方寸,垂萬古之道範】

▲嚴定暹學姊分享「籠天地於方寸,垂萬古之道範 !」

嚴定暹學姊透過《孫子兵法》具體而微地展現了  毓老師的道範。兵法的終極目標在於止戈為武、不戰而勝,知法則不必用兵,其中的智慧可以用於方方面面, 毓老師的講學亦是強調實用,而非束之高閣。

【主題五:一致而百慮,同歸而殊途──老莊的內聖外王】 

▲陳明德學長分享「《毓老師講莊子》中的內聖外王之道」。

陳明德學長指出 毓老師講學並不限於儒家,而是旁通八子、《人物志》、《冰鑑》此亦是夏學廣博有容的精神,而各經皆歸於「用」。內聖外王之道其實出自於《莊子・天下篇》:「是故內聖外王之道,闇而不明,鬱而不發,天下之人各為其所欲焉以自為方⋯⋯古人之大體,道術將為天下裂。」而後《大學》三綱領八條目被視為內聖外王的準則,其實道術源出於一,各家各派其中精神相貫通。

〈齊物論〉言泯滅物我分殊,齊平物我,而 毓老師指點道:「齊字是自足義,自足所以逍遙。」〈養生主〉中庖丁解牛,緣督以為經, 毓老師認為是順中以為常,順其本心,發而為用,故可應事而解。〈大宗師〉:「其嗜欲深者,其天機淺」亦相通儒家經典中的精神。

學長並分享當時整理《毓老師講莊子》筆記的過程,以及書中的編排方式和 毓老師指定的注疏本。

▲吳克學長分享 「融合各家,會通大道」。

吳克學長以儒道會通為主軸,講述 毓老師夏學的基本理念。儒道之相通處在於反本之道、人為之道、言行樞機、內聖外王以及知行合一、道非形上理論而在於用。

【主題六:歷史上的今日──五四運動一百週年和王船山】

▲江宜樺學長分享「五四運動一百週年之德先生」。

江宜樺學長以五四運動中的「德先生」為主題,探討民主的登陸,以及與中國傳統文化的摩擦,並且,在百年之後的現在,理性地回頭探討德先生的歷史意義。

其後總結了臺灣民主的可貴之處,從多次的政黨輪替可看出臺灣民主的鞏固,並且貫徹了言論自由、出版自由、集會結社自由,同時,亦保存了相當的傳統文化;然而臺灣民主之困境除了根本上的雙首長制以外,立法體系的無所適從、傳播媒體的生態惡化、非理性等等。

▲吳哲生學長分享「五四運動一百週年──走下神壇邁入群龍時代的賽先生」。

吳哲生學長以華夏民族「天下一家」的理念來闡述科學發展過程中,如何邁向科際整合的目標。相較於「德先生」,「賽先生」的路途儘管看似順遂,其中也有許多分分合合的問題。

▲蔡家和教授分享「王船山四百週年」。

蔡家和教授講述王船山四百年來的影響,其一是與熊十力、唐君毅、牟宗三、徐復觀有學術上的承繼;其二是王船山著作廣博,精通經史子集,尤用力於儒學道統,自《周易大象解》、《尚書引義》、《禮記章句》、《讀通鑑論》,再到《老子衍》、《薑齋詩話》可謂遍注群經。

王船山之學大義重於「人禽之辨」、「乾坤並建」、「知行合一」、「理欲合一」,對於性是「日生日成」、「日新又新」。總總這些即是以恢復儒學道統為目標,剔除佛老,還其根本,恢復中國傳統文化自信可以說是王船山一生之重要貢獻。

▲此專題演講特邀李淑珍學長擔任主持人。

【主題七:熊十力與唐牟徐─生命感通的體悟】

▲謝遠筍教授分享「熊十力先生與唐牟徐」。

謝遠筍教授透過自身學習經驗,體悟熊十力與其弟子唐、牟、徐三人之師友關係恰如《孟子》:「遊於聖人之門者難為言」學,而非為人、非矯揉造作,而是見到道德品行的高尚,心中充滿敬慕之情。學習最終目的是成就自己、是向內求,不假於外。

熊十力先生對於中國哲學智慧的闡述層層析入,並且是將社會疾苦經驗融入哲學思想裡,從而使中國哲學契入生命的內涵。牟宗三正是得力於此處,將外延真理與內容真理轉化相融,合於「下學而上達」這一理路。

徐復觀亦是受了熊十力的錘鍊才決心叩問學術之門,其政論性文章也好、人性論文章也好,皆是受了熊十力先生對於生命學問契入的影響,也因此徐復觀非常重視感性與理性的互動。

唐君毅對於哲學思想的體悟,同樣與熊十力先生的教誨密切相關。二人嘗以通信反覆討論心與性關係,亦即是科學真理與哲學真理的相互關係。

「學之為己」說明傳統儒家教育是以人文的完成為首要目標。熊十力與弟子三人正是以此「生命的學問」進入學術的殿堂,也只有在師友之間的生命感通、慧命相續的前提下,才能達到「遊於聖人之門而難為言」的境界。

▲此專題演講特邀熊琬教授擔任主持人。

熊教授回應謝教授的演講,提到儒家學術的流變中有「傳經」與「傳道」兩大路線。「傳經」一脈是子游、子夏與荀子所傳,功夫著重在知識傳授,兩漢經學、清初樸學繼承之;「傳道」一脈是子思、孟子所傳,功夫著重在「躬行致知」與生命實踐,宋、元、明理學繼承之。在清末,曾國藩等人提倡桐城古文,強調「義理」(傳道)、「考據」(傳經)、「辭章」三者並重,將兩大路線加以融合。到了民國初年,出現了五四運動、打倒孔家店,反對所有傳統學術,這是熊十力先生當時面對的挑戰,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之下,熊先生作為一個新儒家代表性的人物,要怎麼繼往開來,是我們研究熊先生時,不能忽略的命題。

【主題八:奇逸人龍,帝冑天潢──毓老師的啟示】 

▲吳孟謙學長(中)分享「真人與真知──毓老師『人生經學』的啟示」。

吳孟謙學長對於  毓老師的啟示在生命實踐的價值上展現。從真知到真人的實踐歷程是學問與生命的合一,也是知與行的合一。

▲鍾春暉學長(右)分享「聆嘉聲以響和──追憶毓老師」。

鍾春暉學長分享照顧  毓老師期間所發生的大小事,原來  毓老師嚴肅的外表下也是有著喜怒哀樂的情緒  毓老師把對師母的想念化作一幅幅慈悲的觀音像、面對病魔的痛楚仍不忘儀容姿態,以及在美食的誘惑下任誰也無法抗拒。那時我們都忘了  毓老師也是人,會有七情六慾,也會有離開的那一天⋯⋯。

▲顏銓潁學長(右)分享「從天德到奉元──奉元之義芻議」。

顏銓潁學長從「天德黌舍」到「奉元書院」的轉變,探究  毓老師留給我們的啟示。「繼天奉元,養成萬物」是  毓老師著重生生之義,而現實的理路從止於一、止於至善、止於正,到各正性命保合太和;換言之,即以格物正心為本,而後率性成中之道生,成中之道生而行仁。

▲范暘沐學姊(右)分享「『依經解經』的前提、次第和目標──與『文本中心主義』互參」。

范暘沐學姊分析  毓老師「依經解經」的方法論與西方「文本中心主義」互參,二者恰巧在許多方面不謀而合。文本中心主義對於探究前提有「根本問題」,而依經解經前提問題在於如何「尋拯世真文」;文本中心主義的內涵在於透過「顯白教義」的矛盾處見到「隱微教義」;依經解經則是透過對群經諸子熟稔於心,從而顯現共同的奧質、拯世的真文。

透過兩相對照,同門將可以更瞭解 毓老師的治學方法、思考理路,以及對於四書五經的融會貫通更有助益。

【主題九:夏學一以貫之──管窺毓門思想】

▲白培霖學長(右)以「毓門思想管蠡」為題,進行分享。

白培霖學長梳理了 毓老師講學的不同時期,老師的教學方法、內容也是不斷地變化,從大學任教、天德黌舍再到奉元書院各個時期的毓門思想有所不同,這也提醒了同門整理筆記的重要性,不同時期的筆記統整之後,才會有更完整的毓門思想。

▲許仁圖學長(左)分享題目「奉哉人元」。

許仁圖學長闡發  毓老師不言之教──「聖時權權,一字一義」。時之聖是孔子的境界,聖時只是基本功;權權是智慧,也是生存之道。一字一義配合依經解經,將四書五經融會貫通,其中心精神便容易把捉。

▲林明進學長(右)分享了「夏學一以貫之」。

林明進學長以經互證的功夫,一字一義剖析「奉元」的深意;「元一天人」是  毓老師思想的關鍵要素。從乾坤〈彖傳〉、〈繫辭傳〉、《老子》、《論語》、〈大學〉、〈中庸〉元而一,一而元,體用不二。從元德、天德再到人德,生生不息一貫而下,「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下學而上達亦是同樣的路徑。

【主題十:哲人其萎,典範猶在】

▲徐泓學長在結尾的『毓老師學術與思想』論壇中,率先發言。

徐泓學長提勉同門夏學的精神在於包容大度,不應拘泥於作者真偽、隻言片語,對於書中智慧之道才是我們應當把握之處。

▲黃大炯學長(左)十八歲起跟隨  毓老師,時至今日依然以  毓老師為人生楷模。
▲周正成學長以「吾生也有事」為題分享。

周正成學長講述照顧  毓老師晚年疾病纏身之時,仍心心念念講學與時政,「素患難,行乎患難。君子無入而不自得焉」從  毓老師身上才真真切切地瞭解。

▲李濟捷學長(右)分享毓老師勉勵學生「為學之道示諸生」。

李濟捷學長分享在中國文化大學時從學 毓老師的情景。並以「學而時習之」配合學庸之道、般若之法,發人深省值得細細體悟。

【閉幕式:奉元之事傳薪火】

第二屆夏學國際學術研討會至此告一段落,人文歷史的長流中,曾經集中過無數的智慧人群,稷下學宮是一雅典學院是一,奉元書院也是其一。毓老師的夏學精神需要同門照著講、接著講、接著做,學問人人皆知,所用為難,「天下事非明理之為難,知所以用理之為難」明矣。

▲潘朝陽學長主持閉幕典禮。潘學長接下徐泓學長的棒子,擔任本次夏學研討會籌備會的召集人。

潘朝陽學長作為本屆召集人祈願夏學研討會可以在所有虔敬永懷  毓老師的弟子中,得以永續進行。夏學國際學術研討會旨在敬祀先師以及弘揚夏學。

-全文完-


【奉元活動之二】山東青年政治學院來訪側記

文/秘書處

編按:書院自今年二月時獲「新華社暨人民日報駐臺記者」邀訪後相關介紹請按我,此次又獲得接待「山東青年政治學院」之機會,冀望能將「奉元精神」弘揚至每個需要的地方。本次來訪的「山東青年政治學院」參訪團名單有六位: 高峰(團長)、耿曉寅、陳龍溪、徐磊田、張劍、海澤龍等山東青年政治學院的教職員。

▲劉君祖理事長(左一)、潘朝陽常務理事(右二)、熊羿秘書長(右一)共同迎接參訪貴賓。 
▲劉君祖理事長進行開場簡介。
▲參訪團團長高峰(右)代表山東青年政治學院致詞,並說明此次參訪動機。
▲書院準備了〈毓老師追思紀念影片〉,帶領大家追憶往日情懷。(如欲觀看請按我
▲熊羿秘書長彙報秘書處所涵蓋的工作內容。
▲潘朝陽常務理事(中)表示  毓老師講學強調「經世致用」,與日前各大學所教授的經典,大有不同之處。
▲吳克老師提出了一點建議;針對對岸招生時,可以考慮各省所具有的優勢,分別在哪些地方,以此來吸引臺灣學子前往就學。
▲陳有志老師表示,根據自己觀察發覺,目前前往對岸求學的臺灣學子,大部分都有強烈的企圖心與打算,畢業後繼續留在大陸創業。
▲劉君祖理事長(左)與高峰團長(右)互贈紀念品。
▲最後在與參訪團合照後,畫下了此次來訪的句點。

─全文完─


【奉元見聞】跨世紀經學家愛新覺羅毓鋆與奉元書院教育(三之三)

文/黃忠天*

編按:本文作者黃忠天老師,為高雄師範大學經學研究所教授,從學  毓老師時期為民國 66-69 年。此文初刊於國家圖書館《漢學研究通訊》第 32 卷第 1 期,為一萬五千多字的精簡版,本刊特別徵得黃忠天老師同意轉載二萬七千多字的完整版,以饗讀者!本文從四個方面來介紹  毓老師:生平事蹟、書院興辦、講學特色與人才培育等。本期接續上一期,刊登「人才培育」的部份,內容包含曾在  毓老師門下的國內外學者、教師以及國內各產業的人才。請留意:文末附錄兩篇文章——魏菲德〈拜師記〉以及黃大炯〈程門今已矣立雪再生來〉,頗值得閱讀!(前文連結:三之一三之二

四、書院人才培育

毓師從 1947 年來臺,迄至 2008 年仍以 103 歲高齡登壇講授,前後講學長達六十餘年,此一傳奇恐怕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1971 年「天德黌舍」正式成立之前,初期學生以招收外國學生為主。據魏菲德所編《無隱錄──致敬劉毓鋆論文集》提到:「自民國四十七年十月(1958)開始指導外國基金會留華學生博士論文,迄今已十有一年,共41位,其通過博士學位者二十餘人,均執教於各大學。(計美 33、德 2、日 2、英 2、加 1、越南 1 )。」[58]可見從民國四十七年到五十九年,十一年多的時間,毓老師至少已經指導了 6 個國家共 41 位的外國學生。 惟天德黌舍成立後,仍不乏有外國學生慕名求教,如包弼德(哈佛大學教授)、班大為(黎海大學教授)、夏含夷(芝加哥大學教授)等等,詳細人數,待考。至於初期的「天德黌舍」與後期的「奉元書院」,所招收者均為臺灣地區大專院校學生為主,惟入籍弟子多寡難知。[59]主要原因是在情治單位監管下的毓師,一生行事低調謹慎,惟恐學生名冊落入有心人之手,故僅毓師一人持有之。平時只有師生間縱的關係,少有同學間橫的連繫,更反對成立所謂「同學會」、建立「同學錄」之類。雖其逝世前一、二年,曾囑咐弟子黃德華著手建立書院通訊錄,惟早期名冊或散佚、或失聯,如今可連繫者已不及全數十分之一。筆者茲以1979年「天德黌舍」為例,[60]週二「四書班」約為 230 人,[61]其餘各班人數不等,每班平均約為 120 人,[62]粗估當年約有 710 人,由於其中有選修一門或多門課程者,茲再減其半為 355 人,再乘以 38 年[63],粗估受教人數約為 13490 人,若再加上天德黌舍成立前後所收外國學生約有六十人,總計學生人數接近 14000 人左右,此數目尚未包括毓師曾在文化大學、輔仁大學、政治大學三校執教時期的學生。同門許仁圖《長白又一村》說:「(老師)四十一歲到臺灣即從事教學,教誨弟子六十年,超過萬人」,[64]以及某電子媒體稱及門弟子有「上萬人之多」,[65]此估算大致尚稱合理。雖然上述推估的數目,都未必精確,惟毓老在臺灣宣揚中華文化六十餘年,春風化雨無數,藉此可略見一斑。由於受教者眾,並遍及海內外產官學界,加以大多數均無法取得連繫,僅就所知,將散佈於國內外之弟子,臚列如下:

(一)國內學術界

1、人文及社會科學類(括弧內為曾任或現任職務)

(1)中文學門:陳文昌(玄奘大學中文系教授)、彭小妍(中央研究院文哲研究所研究員)、趙中偉(輔仁大學中文系教授)、王初慶(輔仁大學中文系教授)、金周生(輔仁大學中文系教授)、江美華(東華大學中文系教授)、黃忠天(高雄師範大學經學研究所教授)、葉惠蘭(臺北科技大學文化事業發展系教授)、范銘如(政治大學臺灣文學所教授)、陳惠齡(新竹教育大學中文系副教授)、賀廣如(中央大學中文系副教授)、 亓婷婷(臺灣師範大學國文系副教授)、吳伯曜(崇仁醫護管理專科學校)。

(2)歷史學門:阮芝生(臺灣大學歷史系教授)、徐泓(暨南國際大學榮譽教授、東吳大學歷史系教授)、張元(清華大學歷史研究所教授)孫鐵剛(政治大學歷史系教授)、邱澎生(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副研究員)、王芝芝(輔仁大學歷史系教授)、宋家復(臺灣大學歷史系助理教授)呂世浩(臺灣大學歷史系助理教授)李卓穎(清華大學歷史研究所助理教授)喻蓉蓉(世新大學廣播電視電影系教授)、閻鴻中(臺灣大學歷史系助理教授)。

(3)哲學學門: 林義正(臺灣大學哲學系教授)、何信全(政治大學哲學系教授)、林文琪(北醫通識教育中心副教授)、孫長祥(元智大學通識中心教授)、趙之振(清華大學哲學所副教授)。

(4)社會學門:孫中興(臺灣大學社會系教授)、潘朝陽(臺灣師範大學東亞文化暨發展學系教授)、邱慈觀(中央大學財經金系副教授)、黃世明(聯合大學經濟與社會所副教授)、馬康莊(玄奘大學資訊傳播所副教授)、傅維信(慈濟大學傳播系助理教授)、董華春(北京清華大學華商研究中心副主任)。

(5)藝術學門:蔣勳(東海大學美術系主任)。

2、自然科學類:孫維新(臺灣大學天文物理研究所教授)、郭鴻基(臺大大氣科學系教授)、吳宏達(中興大學應用數學系副教授)、林立(中興大學物理系教授)。

3、生物醫學類:黃德華(中央研究院分子生物研究所副研究員)、何肇基(臺灣大學醫學院胸腔內科)、 周正成(臺灣大學醫學院小兒科)徐思淳(臺灣大學醫學院血液科主治医師)、鄒稚華(中研院植微所副研究員)、曾頌惠(臺北醫學院附設醫院主治醫師)、江振源(萬芳醫院主治醫師)、周明文(永和復康醫院副院長)。

4、工程技術類:孫春在(交通大學資訊工程學系教授)王鎮華(中原大學建築系教授,德簡書院山長)。

5、教育科學類:曾議漢(樹德科技大學通識教育學院助理教授)、黃藿(中央大學通識教育中心教授)、謝小芩(清大通識教育中心/學習科學所教授)。

(二)國內政府機構:王道明(中央銀行資訊處)、周國蘭(國科會)、嚴定暹(國科會主秘室)、鍾美萍(國科會工程處)、朱承歡(國科會科教處)、郭允文(國科會科教處)、邱明弘(臺灣屏東地方法院法官)、蔡新毅(臺灣高等法院法官)。

(三)國內教育機構:劉義勝(南山中學)、林明進(建國中學)、陳懿嫦(南山中學)、賴秀珍(大業國中)、張錦秀(石碇高中)⋯⋯。[66]

(四)國內業界

1、傳統工業類:鄭武傑(宜化有限公司)

2、科技電子類:溫世仁(英業達集團總裁)、白培霖(南亞科技副總經理)、賈秉坤(大元科技總經理)、谷方(燎原科技股份總經理)、蔡坤佑(臺灣飛利浦人力資源行政管理總監)。

3、金融企管類:蔡明勳(富信金資產管理)。

4、政治法律類:廖學廣(立法委員)蕭育娟(律師)、阮品嘉(律師)。

5、民間講學類:劉君祖(臺灣周易文化研究會創會理事長)、李娜君(正倫讀經文理補習班主任)    

6、藝文出版類:許仁圖(河洛圖書出版社)、簡媜(作家)、張輝誠(作家,臺灣師範大學國文系博士生)

7、其他:成仁(改革宗神學院教授)、谷正(法自然文教基金會執行長)、江妙津(中國中醫科學院中國醫史文獻研究所博士)。

(五)國外學術界

1、美國:魯道夫(Richard C. Rudolph洛杉磯加州大學榮譽教授)、強生(Waooace Johnson,堪薩斯州大學榮譽教授)、羅貝爾(Ronald R. Robe,阿拉巴馬大學教授)、魏斐德(Frederic Jr.Wakeman 加州柏克萊分校教授)、史萊克(Lyman Van Slyke,史丹佛大學榮譽教授)席文(Nathan Sivin,賓州大學榮譽教授)、孟旦(Donald Munro,密西根大學榮譽教授)、羅幕士(Moss Roberts,紐約大學教授),黃宗智(Philip C. Huang,洛杉磯加州大學榮譽教授)、吉德威(David Keightley,柏克萊加州大學榮譽教授)、狄伯格(Ronald Dimberg,維吉尼亞大學副教授)、歐達偉(David Arkush,愛荷華大學教授)、倪肅姍(Susan Nelson,印地安那大學教授)、鄧爾麟(Jerry Dennerline,阿姆斯特大學教授)、包弼德(Peter K. Bol,哈佛大學教授)、班大為(David W.Pankenier,梨海大學教授)、夏含夷(Edward Shaughnessy,芝加哥大學教授)、甘幕白(James Kemp,達拉哈西佛羅里達大學教授)、伊羅(Robert Eno,印地安那大學教授)、克勞茲(Ralph C. Croizier,維多利亞大學榮譽教授)、莫然(Patrick Moran,威克大學教授)、史密斯(Paul Smith,黑佛福特學院教授)、根茨勒(Jennings Mason Gentzler,哥倫比亞大學教授)、皮塞(James Pusey,布克內爾大學教授)、帕森斯(James Pasons,)、強生(Dale Johnson,歐柏林學院榮譽教授)、波特(Jonathan Porter,新墨西哥大學教授)、施雷克(John Schrecker,布蘭帶絲大學榮譽教授)、艾爾曼(Benjamin Elman,普林斯頓大學教授 )、[67]胡立姿(加州大學心理系講師Santa Cruz)、郭中翰(華盛頓大學博士班)。

2、韓國:朴元熇(高麗大學教授)

五、結語──跨世紀最後一位經學家

1949 年以前,由於臺灣位處中國東南一隅,雖然南國邊陲,絃歌未絕,古風猶存,但相較於祖國大陸文化的積澱,顯然落後許多。惟文革十年,傳統文化在大陸慘遭摧殘蹂躪。相反地,天佑中華,在隨同國民政府遷徙臺灣許多文化人士的播種澆灌之下,竟在寶島枝繁葉茂、開花結果,甚至超越大陸,愛新覺羅毓鋆便是其中一位重要的播種者。雖然在當時民間講學人士中,亦不乏知名人士如錢穆(素書樓)、李炳南(臺中蓮社)、南懷瑾(十方叢林書院)等等。然欲覓得如毓師如此傳奇性的人生閱歷,加上讀書一百年、教學一甲子、具大專院校學歷弟子上萬人者,恐怕是空前也是絕後。

「子孫雖愚,經書不可不讀」的時代,已漸行漸遠。在科技掛帥的今日,傳統經典久矣不復為顯學。民初古史辨一派學者,將經典視為史料看待,今日學術中人亦往往將經典學術化、文獻化。於是「微言絕、大義乖」,經典完全與生活脫節,從此也宣告經典的死亡。但愛新覺羅毓鋆竟能紹繼孔聖,六十年如一日,將經典的智慧傳遞下去,成為另一項臺灣的奇蹟。雖然奉元書院弟子未必人人熟稔文字聲韻訓詁學上的問題,未必掌握出土文獻的資料,但是毓師的教誨,必能烙印在每位弟子心底深處,成為人生道路上的腳前明燈,更將這種兼具內聖外王的人文精神,遍灑海內外,成為撥亂反正的種子。

目今學界往往以「經學家」自名,或率爾冠人以「經學家」、「經學大師」之稱譽,其所關注者多半祇是在經學的知識層面上,而忽略經學惟有落實在實踐層面上,方具意義與價值。如果逆溯「經典」的源頭,原是聖賢「經世濟民」的產物;觀省「家」的定義,原應是有溫度的場域。同樣地,「經學家」自然不應祇是淪為手術臺前研究「經學」的解剖「家」。毓師曾在七十三歲時說:「生命若只剩十年,則也要做最後十年的衝刺。」[68]上蒼疼惜,毓師竟能持續衝刺,將他的生命發光發熱,跨越百年,直到生命的盡頭。他曾說:「必得真愛,方拚命」,又舉文天祥為例說:「文文山能殉國,以其真愛國。」毓師是個真愛國、真愛臺灣的人。他陸續創辦「天德黌舍」、「奉元書院」,將一生最成熟的思想、最豐富的歷練、最湛深的智慧,奉獻給他所熱愛的臺灣青年,真正配得「經學家」的美名,雖然,毓師地下有知,也會不屑的虛名。

愛新覺羅毓鋆是否是本世紀最後一個通經大儒,筆者不敢太早斷言,但稱之為跨世紀最後一位經學家,或許當之無愧。未來要覓得「圓通經脈」如毓師者,[69]恐怕很難。即或有之,能兼具豐富閱練,並以生命澆灌,傳承聖學如毓師者者,恐難上加難。毓師離開故里,落難臺灣,或許是個人的劫難,但身為門下弟子又何其有幸,能在此因緣下從師問學。可憾老師一生學問如萬仞宮牆,吾輩從學也短,聰明才智更望塵莫及,無法窺其萬一,學行也未盡符合毓師期待,令人惶愧莫名。毓師常說:「人死如燈滅」,但我總痴想若還有來生,願再續一段師生情緣。

引用書目:

宋‧朱熹《朱文公文集》,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67 年。

王鎮華 2011〈一分精神一分才〉,收錄於《毓老師紀念集》,臺北:奉元書院自印本,頁 41-42。

王鎮華 2011〈今晚這番話〉,收錄於《毓老師紀念集》,臺北:奉元書院自印本,頁 43-44。

王鎮華 2011〈愛新覺羅毓鋆講述:不誠,啥事也做不成〉,收錄於《毓老師紀念集》,臺北:奉元書院自印本,頁 39-40。

王鎮華 2011〈經常立格,權變則通〉,收錄於《毓老師百日紀念會文集》,臺北:奉元書院自印本,頁 15-22。

吳孟謙 2011〈永不止息的鐸聲〉,收錄於《毓老師百日紀念會文集》,臺北:奉元書院自印本,頁 61-64。

吳哲生 2011〈繼潛龍之志述群龍之事——念毓師並祝「奉元典範」開新天〉,收錄於《毓老師百日紀念會文集》,臺北:奉元書院自印本,頁 65-68。

李蓬齡 2011〈悼永遠六十八歲的毓老師〉,收錄於《毓老師百日紀念會文集》,臺北:奉元書院自印本,頁 29-33。

李濟捷 2011〈毓老師身世與經歷〉,收錄於《毓老師紀念集》,臺北:奉元書院自印本,頁 3-9。

周義雄 2011〈心塑巨碑永懷毓老〉,收錄於《毓老師百日紀念會文集》,臺北:奉元書院自印本,頁 23-28。

林明進 2011〈元學第一村——(一)跟毓老師說說話〉,收錄於《毓老師百日紀念會文集》,臺北:奉元書院自印本,頁 41-48。

林義正 2011〈其猶龍邪?—— 悼毓老師〉,收錄於《毓老師百日紀念會文集》,臺北:奉元書院自印本,頁 1-13。

孫中興 2011〈從「老親王」到「太老師」〉,收錄於《毓老師紀念集》,臺北:奉元書院自印本,頁 50-55。

張輝誠 2012〈毓老師與書院傳統、精神〉,《中華日報》, 2012 年 6 月 11 日。

張輝誠2007〈毓老真精神〉,《中國時報》,2007 年 10 月 12 日。

張輝誠 2008〈不可思議的太陽〉,《中國時報》,2008 年 04 月 02 日。

張輝誠 2010〈大隱──懷毓老師〉,《中國時報》,2010 年 01 月 01 日。

張輝誠 2011〈那你來吧──悼先師愛新覺羅‧毓鋆先生 〉,《中華日報》,2011 年 4 月 10 日。

張輝誠 2011〈泰山頹兮—悼毓老師〉,《中國時報》,2011 年 04 月 08 日。

張輝誠 2011〈毓老師與我──悼毓老師〉,《聯合報》,2011 年 4 月 8 日。

張輝誠 2012〈吾無隱乎爾──毓老師與洋學生〉,《印刻文學生活誌》2012 年 1 月號。

張輝誠 2012〈毓老師與天德黌舍、奉元書院〉,《中國時報》,2012 年 1 月 29 日。

張輝誠 2012〈毓老師書畫文〉,《印刻文學生活誌》,2012 年 5 月號。

張輝誠 2012〈毓老師晚年訓勉〉,《中國時報》,2012 年 6 月 12 日。

張輝誠 2012〈毓老師與大學之道〉,《中華日報》2012 年 4 月 15 日。

張輝誠 2012〈毓老師與天德黌舍、奉元書院〉,《中國時報》,2012 年 01 月 29 日。

張輝誠 2012〈毓老師與師承〉,《印刻文學生活誌》,2012 年 3 月號。

張輝誠 2012〈毓老師與養生之道〉,《中華日報》年 02 月 8 日。

張輝誠 2012《毓老真精神》,臺北:INK印刻文學出版公司。

許仁圖 2009《廿四個晚上:相逢如夢》,高雄:河洛圖書出版社。

許仁圖 2012《長白又一村》,高雄:河洛圖書出版社。

郭中翰 2011〈毓老之於我〉,收錄於《毓老師百日紀念會文集》,臺北:奉元書院自印本,頁 53-54。

陳復思 2011〈煙波致爽園記〉,收錄於《毓老師百日紀念會文集》,臺北:奉元書院自印本,頁 51-52。

曾百薇 2011〈毓老追思會有感〉,收錄於《毓老師百日紀念會文集》,臺北:奉元書院自印本,頁 59-60。

黃大炯 2011〈程門今已矣立雪再生來〉,毓老師百日紀念會講稿,2011 年 7 月 3 日。

黃忠天 2011〈存典型乎百世,流德芳於千年——毓老著作纂輯芻議〉,收錄於《毓老師百日紀念會文集》,臺北:奉元書院自印本,頁 49-50。

黃德華 2011〈外籍學生與老師〉,收錄於《毓老師紀念集》,臺北:奉元書院自印本,頁 45-47。

黃德華 2011〈餘暉天際驚燦爛〉,收錄於《毓老師百日紀念會文集》,臺北:奉元書院自印本,頁 35-39。

黃憲宇 2011〈平凡中見堅貞——毓老〉,收錄於《毓老師紀念集》,臺北:奉元書院自印本,頁 37-38。

賓靜蓀 1998 〈長白又一村——愛新覺羅毓鋆〉,《天下雜誌》第 200 期,元月號。

劉君祖 2011〈有孚惠心──永懷毓老師〉,收錄於《毓老師紀念集》,臺北:奉元書院自印本,頁 48-49。

劉君祖 2011〈盤皇另闢天〉(臺中:臺灣周易文化研究會電子報 2012.04.01)

蔡明原 2004 〈圓通經脈的身教鴻儒—愛新覺羅.毓鋆〉,《百世教育雜誌》第 156 期,9 月號。

蔡明勳 2011〈經者風範〉,收錄於《毓老師紀念集》,臺北:奉元書院自印本,頁 59-62。

賴聲羽 2011〈懷念毓老〉,收錄於《毓老師紀念集》,臺北:奉元書院自印本,頁 56-58。

龍思明 2011〈竹影花陰黃昏后——奉元求學憶我師〉,收錄於《毓老師百日紀念會文集》,臺北:奉元書院自印本,頁 55-58。

薛丹琦 2011〈懷念毓老師〉,收錄於《毓老師百日紀念會文集》,臺北:奉元書院自印本,頁 69-71。

鐘友聯 2011〈一○六歲的恩師愛新覺羅毓鋆大師〉,收錄於《毓老師紀念集》,臺北:奉元書院自印本,頁 33-36。

龔鵬程 2007〈臺灣民間講學與藏書之風〉,收錄於《毓老師紀念集》,臺北:奉元書院自印本,頁 30。

Frederic Wakeman,Jr.(魏菲德)1970 “Nothing Concealed” Essays in Honor of Liu Yu-Yun(《無隱錄─致敬劉毓鋆論文集》),Taipei:Cheng wen ch’u pan she : distributed by Chinese Materials and Research Aids Service Center,1970。

附錄一:魏菲德拜師記[70]

我第一次會晤劉老師(作者案,毓老師身分證上的名字是「劉柱林」,故有學生亦稱「劉老師」)是在夏末的臺北,一個典型悶濕的日子。當時劉老師被稱為「滿州人」或是「王爺」。我的朋友Moss Roberts(作者案,毓老師早期洋學生,後任紐約大學教授)將我從沉悶的中文會話課程中短暫地解救出來,我們就像翹課的學生,踩著腳踏車穿越市區,就為了能見上Moss多次讚揚的劉老師一面。會面前,我也從別處聽說過劉老師。普遍的印象認為他是一位脾氣古怪的滿州皇族,也是曾任職於溥儀滿洲國的清朝遺老,現在則僻隱民間,傳授外籍學生中華經典。如果我曾預期當天的會面如雲彩般動人奪目,那我絕對沒有失望!吞吐著一桿長長的、鑲著碧玉的竹煙桿,坐在書桌後的劉老師讓我在恍惚之間,認為自己就像被傳召覲見乾隆皇帝的馬戛爾尼(作者案,英國政府出使中國的首任特使)。先前那種面試中文家教的錯覺瞬間煙消雲散,眼前這位紳士絕非尋常的語文家教,盼望著學費得以維生。相反地,直覺告訴我是劉老師在對我進行面試,試探、評估著我是否夠資格成為他的門下受業。然而,師生情誼一旦確立,任何一方皆無法輕易擺脫。想到往後不能再逃課,著實讓我緊張了一會兒。我也想到以後我又該如何回報所學?以及如何在繁重的博士論文撰寫中規劃出時間,好好的咀嚼《孟子》?

正當我站在那裡為這些難題困擾著,劉老師用他那濃重的東北腔提醒了我,在正式成為他門下子弟前還必須至少苦練中文會話三個月。他還要求我於秋末或冬初之際再來見他,到時他自會評斷我是否有足夠的資格展開中華經典的學習,也好為我做些安排。

也許正是這種與眾不同,極為冷傲的教學方式俘虜了我。因此,當冬天來到,即使有些不篤定,但我已隨著劉老師的腳步展開超過兩年的學習。劉老師選擇以《孝經》作為課程的開始,他很耐心的讓我慢慢適應他的古式講學,等我慢慢得心應手後,他便加快講學速度。很快地,我們已經讀遍《四書》的每一部。時光流逝,我學習的時數也隨之增加,甚至一週花上整整五天的時間向劉老師學習。炎夏再次來到(劉老師也換上輕薄、稍稍褪色的絲綢衣裳),高溫使我越來越難集中精神,清楚地掌握《孟子》的思辨成了一門吃力的功課。當時,我原先計畫前往日本進行下一梯次的研習,但這階段的我對於表面上與中國社會史沒有關係的當代社會現象,已經看出更深一層的意義。所以,我說服了紐約的獎學金辦公室讓我繼續留在臺北,我和劉老師的課程也從《孟子》轉到優雅卻令人感到迷惑的《道德經》。

我決心延長在臺北的停留時間,以及後來再度跟隨劉老師研習《易經》和《春秋公羊傳》的原因已不再單純著眼於「學習」中國古經籍裡的文章結構或文法,而是進一步吸收孔子學說裡作為精華的哲學內涵。幸虧有了劉老師獨樹一格的教學,這對我來說近乎不可能的任務才得以達成。當我回顧一切,我發現老師教學有三個特色。第一、教學的語言。老師會先運用帶有抑揚頓挫的聲調,將句子原汁原味地唸出來,然後再巧妙地以通用詞語逐字闡釋。藉由此方法便能將原先艱澀的古文,轉化為典雅的口語。雖然沒有極為精準的翻譯,卻在老師的解析下為文章注入了更加豐富的生命及內涵。第二個特點,劉老師的教學可能會激怒一群在研究所裡,教導我古典中文的學者。完全不理會漢學思想家在文獻上的發現和闡釋,劉老師全憑藉著自己對以往所受教育的記憶以及理解來教授中國經典,在教學的時候他也會摘取某一篇章的一個段落,對另一文章加以解釋。剛開始這讓我很難接受(又有多少人能夠用《大學》裡的一段話解釋《易經》?),但漸漸地我就明白,這樣解經的方式對於劉老師來說是極為重要而無庸置疑的,因為任何一句經典裡的話語都是與整體學說相連的一部份,既然是自承一脈,經文互證自然是合情合理的。這樣的思維也反映在第三個特色上,劉老師堅信,經典裡的教誨仍舊可以作為當今社會的道德準則以及鑑鏡。 

疑古運動和 1930 年代科學與玄學的論戰,對劉老師似乎沒有任何影響,然而我卻發現,當我們爭辯於某些細微的觀點時,他卻不僅能引用柏拉圖來反駁王弼的論點,也能很清楚地掌握某些特定章節的爭議和真實性。即便如此,劉老師仍堅決主張學說的連貫性,而我對此的觀點也逐漸隨著時間改變。劉老師不再是一個活化石,一個存在於今日的奇蹟,單純地期盼我們學生能明瞭一個教育者所堅信的理念,相反地,我認為在此時,他開始有意地展現出後孔聖時代的另一風貌。

舉例來說,劉老師是個半虔誠的佛教徒,他和臺灣的佛教支派保持密切來往,也參加重大祭典,並常以素食餐點招待學生。在政治上蒙羞使他轉變為一個遺世而獨立,重視靈修(每天早上靜坐)且專研佛經的隱士,正因如此,劉老師對於林譪士等研究佛學的學者來說,也是不可多得的良師。當世的挫折也助於理解他對以康有為為首的今文儒家學派的全心投入。這般對學術的執著,對於老師的教學生涯也有著極大的影響。一些講學中曾被程、朱駁斥為危險而過於自我的論點,曾使我不禁懷疑自己是個異端學派的門徒。但正是在這些論點下,「君子」不再被單純地定義為一個有修養的紳士,由此觀點出發才能更完善地理解、掌握《公羊傳》中,極力宣揚的「張三世」,這個烏托邦式的理念。這種稍具神秘的教學氣氛使我們學生和劉老師之間的情誼更加深厚。當然,如此的相處模式既非傳統的中式,也不屬於典型的西式,讓我很懷疑是否有人相信,劉老師把我們這些外學弟子視為正統的中式傳人。事實上,我們的外籍身份對他來說是別具特殊意義且重要的。身為五四運動的貶抑者以及二十世紀動盪政局中的失意者,老師似乎希冀我們這些外國弟子能傳承這個讓他悲惋不已,正在逐漸凋零的中國人文傳統。而他之所以選擇外國弟子,恐怕正反映了這個傳統的流失已巨大到令人堪憂的地步。 

寫這篇序文,讓我沉浸在那段愉悅的往事中,跟隨老師學習的情景彷彿仍歷歷在目。雖然這樣緬懷過去的確讓我心中多了些愁緒,但一想到劉老師仍健在,且持續教導新進弟子,傳授他們更多學術道路上的領悟和心得,這一切都令我深感欣喜!劉老師除了是一位良師,更是一位益友,深深為本書各卷作者所景仰。這也應證了我第一次會晤老師時,內心暗自的預言。本書雖不是以純粹重現奠基者流派的方式呈現,但也稍微減輕了我們的歉疚。至少,我們這群幸運的學生,想藉此表達曾受業於一位大師門下,內心由衷的感謝。雖然我們和劉老師來自不同文化背景,不同時代,但他還是達到了《論語》中「吾無隱乎爾」的教學境界。

附錄二:黃大炯〈程門今已矣立雪再生來〉[71]

各位先進、各位同學,我是毓老師早期的學生,老友要我說話,實在很心虛,個人不但辜負了老師,也愧對朋友。今天,為了老師,只能滿懷懺悔,來分享一點點對老師的懷念、個人感慨;樹欲靜而風不止,生欲學而師不待,再多的懷念,也比不上陪老師說說話。在此,要特別感謝很多位隨侍在側,為老師辦事的同學。

大約在民國四十七年,我認識了一位小貴人 – 謝君(謝深仁),當時我唸高中,他唸初中。他是我人文啟蒙的小老師,年紀雖小,已有聖賢氣象,感謝他的帶領,才拜見了毓老師。

我是在新生南路一間畫室拜見了老師。畫室主人向老師請教國畫,毓老師就在畫室外的走道上講《論語》,學生只有謝君、我和一位滿州婦人,老師輕鬆講課,學生揮汗如雨。

有一次,畫師畫了老師的背影,請老師題詞。詞曰:「殘翁無顏面蒼天,留取身影俟史評。」—-可見老師當時人未老,心已殘,胸中載滿着亡國的自責,自問要如何見先祖於地下?而他本人,又要以什麼身影進入歷史?一般人的身影,通常是越老越模糊,毓老師的身影,卻是越老越漂亮。今天,我就從這個角度,來看老師。

老師當時看起來一點也不老,人很瘦,但是精神極好,聲如龍吟,看起來就是一位龍行虎步的塞外豪傑,胸中有一股奇氣。日後我看八大山人的畫,連鳥兒也有一肚子氣,我想,這不就是老師的心情嗎?八大是明朝遺老,處境與老師類似。這就是我對老師最早期的印象。

後來我唸大學,毓師隱居在南港洲尾(今內湖週美)一處農家,學生看老師,除了搭公車之外,還要乘小船過河,然後蜿蜒走到一座四合院式的民房,那一段時間,老師常和幾位佛教界的大老,如慈航、印順、道安等多位大法師作方外之遊。這一段時間,依個人的印象,老師的身影是一首唐詩如下: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苙翁,獨釣寒江雪。」

這首詩,描寫一位高人,走過人生的千山萬水,之後,來到一處鳥飛不到,人跡罕至的地方,此處雨雪紛飛,高處不勝寒,這個怪人,卻獨自乘一葉扁舟,在寒江垂釣。

世界有這樣的怪人嗎?這就是我們毓老師的身影,這首詩的作者柳宗元,是唐代比較有思想的一代文豪。毓老師當時隱居在小橋流水之間,獨自與天地精神相往來,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

記得當時,我唸大一,個性十分魯莽。有一天,我對老師大聲喊道:「老師,出身帝王家不稀奇⋯⋯」; 我的話沒講完,老師就說:「嚇,你了解老師!」

有一年春天,老師在門口寫了對聯,我只記得橫批是「相天下士」。老師在此悠然吐露了關心世運,關愛人才的心聲。我介紹了幾位同學成為老師的學生,也推薦了幾位名士狂人請老師品鑒,沒想到這些名士,竟被評為大小騙子。從此,我才明白什麼是嚴謹篤實。

在洲尾,老師經常在河堤上及橋上散步,有時,眉宇之間有一份沈重,孤臣孽子無力回天,其操心也危,慮患也深,往事如夢,故國蒼茫,天降大任,苦其心志,千錘百鍊,剛健不息。就這樣,更堅定了老師傳儒門經典,述往聖絕學,終身致力於振興華夏文明的志業。

又隔了一段時間,老師搬到羅斯福路,每天清晨除了打坐、練功、打掃庭院、散步之外,有時也會禱告,我問;「為什麼?」老師說:「你沒讀過嗎?丘之禱久矣。」

這時,老師戒了煙,整個人更顯得貌豐神駿,在書桌上,放一小張自己畫的努爾哈赤威猛的畫像,藉此遙想先祖開國的雄烈,及建國的輝煌,再擺上一小幅光緒帝的遺像,不勝今昔之比。另外畫了一小張康有為太老師的講經圖,藉以懷念師恩。跟同學說話,有時手裏抱一隻小動物,心中常留一點春意。

又隔了一段時間,老師搬到溫州街,開了一序列的課程,這時,學生已經是座無虛席,老師教學,以身教見証言教,用生命閃耀出經典的光芒。老師認為誠於中,必形於外,看人,先看氣色。我個人在身心不調,氣色不佳時,就不敢見老師。老師經常說:「仁者與天地萬物為一體。」這不是一句空話,而是實証,他經常告誡:「嗜欲深者天機淺。」唯有擺脫嗜欲的糾纏,才能成為仁者,然後才有可能達到「智周萬物,道濟天下」的境界。言念及此,不禁汗顏。

所謂「居移氣,養移體」,有些敏銳的青年,看到毓師的絕代風華和人格魅力,通常會在第一眼就愛上他老人家。這種魅力,只有在歷史上特別重視皇室教育的清代宮廷才看得到,老師講課,沒有學術舖陳,卻常有警句如獅子吼,如當頭棒,發人深省。這一段時期老師的身影,儼然是一代宗師,但是,由我看來,骨子裡還是難掩帝王氣象。

之後,我因俗事纏身,一去多年,暫時睽違,竟成永別,再回頭,已是月冷燈殘,只能在頌經聲中瞻仰遺照裏的白髯翁。昔日的霸氣已經不見了,只留下一片慈祥愷悌。從同學的記述中,細看老師晚年的行儀,真是夕陽無限好,夕陽無限美。百鍊鋼已化為繞指柔,曠世英雄已化為絕代哲人。

各位先進,各位同學,我們的毓老師,究竟是何等人物?賢者識其大,不賢者識其小,依不賢之我來看,他是一位兼具英雄魂魄和深厚的文化教養,文武雙全,但生不逢時的英雄豪傑。在這個沒有英雄的時代,特別令人回味。

他是一位孤臣孽子,貴胄王孫,寒天飲冰,清操厲雪,人品冰清玉潔,人格光明峻偉的奇男子。

他是一位飽讀詩書,經天緯地,滿腹經綸,天縱木鐸,承先啟後,繼往開來,動心忍性,終日乾乾的稀有的醇儒,生命力強悍,活過一百歲,奉獻給學生超過一甲子。

我們的老師,從英雄格局,轉化為聖賢格局,在時間的長河中,是一位轉型成功,破記錄,寫歷史的老師,為了振興華夏文明,用盡生命最後一絲的能量。

請容我唸一遍遲來的輓聯:

曠世英靈,夢覺山河,嘆驚濤往事,故國蒼茫三千里,
狂瀾力挽,清操厲冰,峻偉從此留青史,
上壽醇儒,道昭日月,述先聖絕學,師恩浩瀚六十年,
木鐸天縱,高風仰止,斯文庶幾肇中華。

最後,我要借用古人的一句話作為結語:

「程門今已矣,立雪再生來。」

謝謝!

附錄三:跨世紀最後一位經學家──愛新覺羅毓鋆上課神情

(全文完)(前文連結:三之一三之二

————————

* 國立高雄師範大學經學研究所教授。

[58] 參考張輝誠:〈吾無隱乎爾──毓老師與洋學生〉,收錄於《印刻文學生活誌》第 8 卷第 5 期(2012 年 01 月號)。

[59] 毓師曾謂:上完《四書》者,即入黌舍超過一年者,方視為「入籍弟子」。

[60] 以 1979 年為例,蓋筆者當時曾擔任黌舍點名工作。

[61] 週二「四書班」人數較多,主要原因是依選課規定,弟子須先選修「四書班」一年後,成為正式入籍弟子,方能開始選讀其他課程。

[62] 當年以週四「詩書禮」班人數較少,約在 90 人左右。週一「易經」、週三「春秋」、週五「諸子」人數較多,均在 100-200 人之間。

[63] 此 38 年,蓋依 1971 年天德黌舍成立,至 2008 年毓師停止講授來計算。

[64] 許仁圖:《長白又一村.拼圖憶老師.自序》(高雄:河洛圖書出版社,2012 年),頁 47。

[65] 如維基百科等等網站。

[66] 按:此部分人數頗多,惜多數失聯,無法一一備載。

[67] 以上名單參見張輝誠《毓老真精神.毓老師與洋學生》,頁 117-120。

[68] 1978 年 9 月 11 日,同門陳惠齡《荀子》課筆記。時毓師年七十三歲。

[69] 「圓通經脈」四字,為 2004 年 5 月 14 日高雄師範大學經學研究所成立慶祝茶會,毓師所親題之賀辭。

[70] 標題為筆者所加,原文收錄於魏菲德(Frederic Wakeman,Jr.)《無隱錄──致敬劉毓鋆論文集.序》(“Nothing Concealed” Essays in Honor of Liu Yu-Yun),參考自張輝誠:〈吾無隱乎爾──毓老師與洋學生〉,收錄於《印刻文學生活誌》第 8 卷第 5 期(2012 年 01 月號)。

[71] 毓老師百日紀念會講稿。按:黃大炯誠可謂深知愛新覺羅毓鋆者也,此篇文情並茂之佳構,不忍其湮滅,錄之於此,冀能傳世。


【奉元問學之一】春季班〖商鞅與商君書〗課程心得

文/廖鶴群

編按:奉元書院今年(2019)春季課程,由吳克老師開講【商鞅與商君書——兼論春秋戰國時期霸權移轉與秦統一六國】課程,從戰國時期著名的法家人物商鞅的生平與其在秦國變法的過程切入,探討春秋戰國時代霸權移轉的政治環境,以及商殃與法家思想在當時社會秩序重建上,所扮演的角色和影響。深入淺出的同時又縱貫古今,很受學員歡迎。編輯部邀請學員廖鶴群撰寫心得,以饗讀者。【商鞅與商君書】課程,目前於每週四晚間七點至九點在奉元書院開講,歡迎大家一起來聽課喔!(課程簡介請點此

一、

本期奉元書院的春季課程,邀請到吳克老師主講「商鞅與商君書——兼論春秋戰國時期霸權移轉與秦統一六國」。在前三講中,吳老師從春秋時代的霸權談起,歷經齊、晉、吳、越,兼及管子、吳起、李悝、申不害等人之思想際遇,最後到商鞅奔秦,精彩勾勒出了春秋戰國之世,國際情勢隨人才的流動而迅速變化,霸權們驟起驟落的一幅驚心動魄景象。

在本課的前三講中,最使我留意的,是吳老師在課堂中一再提到的人才與用人問題。人才問題,主要是指如何發掘人才,以及如何判斷人才優劣及其適性的問題。用人問題,則是指發掘了人才之後,如何能用,又要如何使用的問題。吳老師為我們指出,在春秋戰國之世,人才的有無以及能用與否,可以說直接關係到一國的興衰。在當時的遊士風氣之下,倘若不能用人,使人才轉而投奔他國,資敵而傷我莫過於此,由此導致國家覆亡之事,更是屢見不鮮。但是翻開先秦史冊卻不難發現,當時大多數國君在用人一事之上,往往是不能用或者用不久。也因此,才會使得霸權的移轉如此迅速。

對此,吳老師進一步指出,人才的能用與否,究其關鍵,往往歸結於領導人自身的眼光、見識與胸襟。一個理想的領導人,不僅要能獨具慧眼賞鑒人才,又要將其能力納為己用並適得其所。更重要的是,對能力、人望可能勝於自己的下屬必須給予包容及信任,但同時也不能全無防範。這樣的要求,不可謂不高。不過事實上,這也正是法家在用人上對領導人所提出的要求。在先秦諸子之中,法家可能是最強調人才與用人的學派。《商君書》對領導人的理想,稱為「明主」。概括而言,其特徵為:

(一)  具有「為公」、「去私」、「任法」等特質。林義正老師在〈論商君書對人性的看法〉一文裡,指出法家的「明主」其實具有與遠古聖王相同的本質,其差別在於以「法治」代替了「德治」。但由於其「法」的精神在於「愛民」、「利民」、「為天下利天下」,同時人主自身絕棄了私欲,「不以法徇私」,因此法家理想中的「明主」仍然是人人歸往之人君。

(二)  具有「明察」、「闡明」、「明辨」甚至「神明性」之內涵。青山大介先生在〈戰國時代「明主」觀念探析——以「聖人」的對比為切入點〉一文中,以「明主」的「明」字的為出發點,考察了「明主」概念的特質。「明主」其「明」之所在,便在於能明辨是非,洞察善惡,任用賢人(或聖人)。

換言之,作為「明主」,首先要有為公、愛民的操守,並且要不私親近,從國家百姓的利益出發,選拔賢人並用之。以上僅是前提,更關鍵的是還要能夠判斷各種建議的正確與否,聽從善言,做出最佳的決策。可以說,這是在德、智兩方面極高水準的要求。從中不難發覺的是,法家雖號稱務實,但在對領導人的期望上,恐怕仍然過於理想化。戰國時代,各國變法泰半是人亡政息,之後秦二世而亡,法家諸子也多未能善終,可證「明主」終究不易得。

二、

不過,這並不是法家思想的根本缺陷。既然全能的「明主」不易得,那麼,法家就在制度面上——也就是「法」——分擔「明主」的功能性。事實上,隨著國家的大一統以及郡縣制的實行,乃至官僚制度的成形和社會功能的日漸發展,政事顯然也不再能夠仰賴君主一人決策。因此,只要「明主」能夠秉持「為公」、「去私」的立場緣法循道,南面垂拱而治,就能夠藉由制訂客觀的標準以及論政審議的制度,以求決策的「明察」、「明辨」,而不再將之寄望於君主個人的賢愚。

在中國傳統政治的斑斑史蹟中,不難見到為此而做的努力。單以選拔人才一事而論,自漢代開始,即試圖開始建立客觀且有規律的選拔用人制度。除了太學弟子(官方學校與考試),尚有地方察舉(定期定額選舉)及詔舉、徵辟(不定期不定額選舉)等等。科別豐富,既開闢了新的標準,也仍保留了過去春秋戰國之世的別開一格的用人管道。東漢以後,更日漸發展出品鑒人物的專業理論,以及相人的專門人才。在魏晉時,談論才性的構成,或是人才的特質分類及鑒別方法的相關學術著作開始大量出現。除了劉邵所撰的著名的《人物志》以外,尚有曹丕的《士操》、盧毓的《九州士人論》、姚信的《士緯新書》等等,只可惜當中只有《人物志》流傳至今。凡此種種,都能說明人們在實務面上的殫精竭慮。

然而,誠如吳老師所說,人性,才是真正難以解決的問題。儘管在用人一事上,專業的機關能夠為人君分擔舉用人才的工作,可是人的自私自利,以及猜忌、懷疑、嫉妒、恐懼等情感,畢竟無法根除。縱觀歷史,外戚宦官層出不窮,人君與官僚,乃至官僚自身之間也不乏各種出於私欲的政治角力。必須指出,傳統中國在應對這個問題上,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一再針對時局調整順應,但基於君權的絕對性,一旦人君曲法徇私,那麼再優良的選舉制度,也往往無法按照理想施展運行了。

三、

時至今日,在選舉人才一事之上,君權問題的包袱,已在民主政治的開展下被擺脫,不過「明主」的人性問題,卻仍然沒有解決。誠然,當代的民主政治或許是所有政治制度當中,最為承認人性弱點的一種。著名的英國思想家米勒(James Mill)即在其著作中強調,民主政治基本上只是為了適應人性的自私自利而發展出的一套勉強可行的制度。然而,正如張灝先生指出的,這樣的民主觀的含意是「民主是針對人性的有限而構想的一種制度」,可是與此相對的,還有另一種民主觀,也就是將民主視為「為實現一種道德理想而產生的制度」。張先生並且認為,影響了中國近現代民主觀的觀點,乃是後面一種。

關於中國在二十世紀之初對於民主思想的想像與接引,已經有許多的相關研究,故而此處不多加著墨。實際上,即使在今日的西方國家,高調、樂觀的道德理想型民主觀,也開始日漸取代對人性有限的看法,這或許是在競選宣傳活動下的必然趨勢。在競選之中,人們往往會宣傳民主是普世價值,和其他制度相比,具有道德上的優越性,此外也經常樂觀的描寫對於未來的願景與無限可能。幾乎沒有人會在自我宣傳時強調人性的有限性與制度中的不信任因素。長此以往,不能沒有一點影響。這裡想指出的是,在現今的臺灣,我們對民主制度所抱持的的觀點,似乎毋庸置疑仍是將民主視為一種道德價值與普世理想,我們嚴重的低估了對人性的不信任,並且忽視了制衡原則。更棘手的是,民意在某種意義上,佔據了君權的地位。也就是說,在民主制度中,人民是國家一切權力的最高來源,倘若民意不能夠自律,而是張揚的認為自己擁有最高權力,肆其私欲而輕忽法規制度,那麼正如《商君書》所說的:「凡人臣之事君也,多以主所好事君。君好法,則臣以法事君;君好言,則臣以言事君。」民選官員與代議士必然投民所好,甚至挾其民意基礎,輕視文官體系。諷刺的是,民眾期待自己能夠選舉出「明主」型的政治人物,但實際上身處「明主」地位的,是人民自己。要求無數眾民能夠天賦英才的明辨是非,洞察善惡,是不現實的。但如果不能認識到自己的權責,那麼恐怕連奉公循法,尊重制度的運行,都很難實現。 

天下沒有萬世不壞的制度,當我們察覺了問題,應當勇於提出懷疑並且思考,而非以信仰的態度拒絕批判。先秦諸子,都是思考問題並提出辦法的人。在本月的最後,吳老師為我們分析了商鞅變法成功的原因,指出商鞅不僅建立一套了新的社會系統,並且鞏固國內的內部價值系統,以法律制度維繫變法成果,當然也得到了國君的全力支持。這些要點,對今天亟需改革的臺灣來說,是不是有什麼啟示呢?

相對於在「君」一面以「應然」為主的論述,法家對「民」的分析觀察,更是有「實然」的深刻犀利。下個月,吳老師將論及《商君書》的內容,進一步探討其中對時局、政策、人性的核心概念。相信必然能對我們的觀察思考有更深入的啟發。


【奉元問學之二】中國經典讀書會心得——熊十力《體用論》

文/張慧玉

編按:此文為今年(2019)3 月 3 日「中國義理與文化的經典和論著」讀書會後,學員張慧玉學姊的心得文。(讀書會介紹請點此

隨著潘朝陽老師帶領大家一起閱讀熊十力《體用論》,不知不覺讀完了這本書,不能說自己非常明瞭內容大意,但是藉由閱讀這本書,我悄然渡過這次人生的低谷,重新打開心門、面對生命,對此,我由衷感恩奉元書院、熊十力先生、潘朝陽老師、各位導讀老師們!謝謝大家!

本次讀書會〈第一章明辨〉由吳克老師導讀,吳老師進行人文學科與科學科技間的宇宙論辯證,提醒我們人文學科宇宙論需要不斷探問,而不是一昧全盤接受,吳老師不斷探尋的過程,讓我不禁想起海德格曾說:「追問乃思維之虔誠。」而再以這種角度來閱讀第一章,會比較懂得欣賞熊先生藉由《易經》來闡述自己論點的創見。〈第二章佛法上〉及〈第三章佛法下〉為潘朝陽老師導讀,潘老師再次檢視熊先生的佛法知識,其中熊先生對佛法的錯解是我們在閱讀需要特別留意的地方,這也提醒我們在閱讀上若能有先備知識就更能夠掌握作者思想,若無者則須存批判精神,同時潘老師旁徵博引古代大儒詩文來補充,幫助我們對閱讀熊先生在儒佛匯通論述上更能契入。〈第四章成物〉由吳哲生老師導讀,吳老師以當代科技思想的角度來對照、解釋熊先生提出的宇宙論,提供另一種視角來再次思考古哲宇宙論和當代科技者間匯通的可能性,如同毓老師提醒後進要能「經緯天下」,即了解自己在當代世界上的座標,從自己出發,由此向外世界連結。

熊先生以《易經》、佛學思想來詮釋體用不二之宇宙論,在兩個不同的思想體系間縫合,其中充滿挑戰與創意,再加上讀書會中師兄們的分享與研討,我在智性上有許多啟發,幫助我再一次去思考宇宙論,借引毓老師說的:「我們學《易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易經》。」我們學宇宙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宇宙論。一人一宇宙,如熊先生建立一套體用不二的宇宙論,若以不同族群來看,不同文化群體也會有各自宇宙觀,啟迪我「宇宙論述」是被建構而成的,它源自於:好奇自己從何來?萬事萬物後面的道理是什麼?如何穿透表象去掌握那不可言說之道,這樣的探尋充滿神祕性,甚至隱約感覺其中具有莫名的神聖感,但也隱含著未知的恐懼,害怕探尋到最後自己什麼都不是,如同科學家一直不斷要去切割物質去細看最小單位,在各式探尋後,宇宙觀未必真的越辯越明,最後容易被宗教收編,凝固在宗教象徵物上,雖然宇宙到底是什麼仍是說不清楚,但是思想交錯編織使宇宙論述變的對我們越來越有價值,我們緊抓著自身的宇宙論仿佛掌握了宇宙。

古人觀察天地自然運作現象,歸納出各種規律後做《易經》,希望能藉以運用在人事環境上有所助益,每當我聆聽師長們提到《易經》,感覺到古人和自然間那種親密相依的情感,有時候很羨慕,這樣與天地自然親近的情感對現代人來說彷彿遙遠而理想的烏托邦。住在都市裡,我們與自然疏離,長時間生活在人工環境裡面,就算去親近自然也是花圃、公園、行道樹,這類被馴化的自然,對於野性而充滿生命力自然的臨常感來源,大概就是強颱和強震的體驗了,也是因為對自然這強大力量帶來災難的恐懼,現代人更縮進了自己的人工環境裡。倘若古人觀天地自然運行之道產生智慧,我們則是在人工環境裡面創建自己的人工智慧,過去的「天人合一」對比今日「人機和體」,我們與天地自然的疏離,對高科技高度依賴,進而與人造物產生新的關係,這代表著將會有新倫理與新宇宙觀的出現,舉例來說,未來《易經》也許會因為大數據、物聯網、雲端運算等運用,融合其他民群的神祕學思想,如盧恩符文、塔羅占卜等,成為混血式的哲學,為了實際應用而成為卜筮軟體,假若如此,《易經》的工具層面抬升,以計算和數據來辨別指令來給與答案,而混血式的哲學內部思想矛盾在電腦程式中處理,在科技至上的氛圍裡,人缺席了,代理人的儀器現身,自然缺席了,成為被模擬的自然或被馴化的自然現身,科技理性讓我們除魅,但也帶走了神聖感,此時回頭再看中華文化強調的人的價值,心裡不由升起感傷。我們站在當代的座標上,密切地與機械科技生活著,但別忘了把視角放寬,在人與物之外還有天地宇宙,以荀子之言來提醒自我:「君子役物,小人役於物。」要在高科技的當下享受這一切需要提高自我意識和自覺,不然我們容易成為科技的奴隸,一但斷電、電腦病毒和駭客就可以讓自己的世界崩塌。回到熊十力先生的《體用論》,閱讀這本書的價值是在幫助我再次看到自己,我要以什麼為主體價值出發,這牽涉到它的作用為何,生活不單是活著,在生活中隱含生命意義的實踐,我想也許在自己的生命實踐之路上某時或某個片刻可以體悟到宇宙的奧秘,那我此生也很值得了。


【奉元社快訊】「《大學》尋奇」課堂隨記

文/奉元社

編按:臺大奉元社指導老師臺大歷史系教授閻鴻中老師於本學期開講全新的社課「冷暖百態讀《大學》」,結合歷史背景、理論實踐和文本解析等方式講述,深入淺出,吸引眾多學生聆聽,本文為社課的課堂隨記與心得。閻老師的社課已於 3/14 及 3/28 兩個週四晚間講授,之後會於四、五月份指定的週四晚間繼續進行,社課日期將會另行公告,敬請留意臺大奉元社臉書粉絲專頁(連結請點此)。誠摯歡迎大家一起去聽講喔!

儒家在人是性善、性惡、性無善惡、性可善可惡的說法是全部都有的,但有一個是一致的,就是認同人是可發展可教導的,人可以透過各種方式提升層次,成為更好的人,所以儒家是古代最重視教育的學派。孟子的性善論在早期儒家沒有那麼好的口碑,以至於中庸和大學都有性善的因子,但卻都避開「性善」的用詞,大學甚至以明德來代換性善,表示是發源於尚書堯典。

什麼叫至善?這是要詮釋的,我們在大學的文本可以看到是用非常曲折的方式來解釋的。「邦畿千里,惟民所止。」後面引了毫不相干的「緡蠻黃鳥,止于丘隅。」你如果去讀詩經,黃鳥停在山邊啾啾叫,什麼意思?總之他不是停在一個平坦的地方,而是遠遠的停在妥當的安身之處,你也只能聽到聲音,看也是好遠好遠的看到。接著就從黃鳥轉到講人,大學引用孔子的話說,鳥都知道要選擇適合棲息的地方,人難道能不知道嗎?

後面接著又講,「穆穆文王,於緝熙敬止」,一般來說止是虛詞無意義,但大學文本要求我們要敬這個「止」。接著這個止就是這個美德:仁、敬、孝、慈,例如為人父止於慈,我真的做到了,我就達到至善。這是一種說法。但是做到什麼程度才能說是至善?所以止並不是固定的目標,而是在不同的關係上辨明目標。

前面講止,但是不是至善,大學還沒講清楚,後面又引了詩經,有婓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經過了一道道脫離粗糙程序呈現了玉石的美好,用玉石的加工來呈現德性的加工。接下來大學進行了觀念的詮釋,如切如磋,是遵循老師的指導來學,琢磨就更細緻了,只能靠你自己修煉,所以我們說大學是自學也,至善只能靠你自己磨練,最後綻放光明,讓人印象深刻,永遠記得你。如果是這樣,那麼至善又不是前面說的至善,而是這裡說的美德的完備。

我們都知道應該守規矩,但這個人規矩守得特別好,能夠通權達變,這就只能靠自學。

人要達到聖德至善的地步,才具有足夠的影響力。你說我是好人,但是沒有人要聽我的,就大學的角度來講,那是你不夠好。

從大學我們知道,大學的作者是書呆子,寫書也是引經據典,要闡釋也是引經據典的,所以讓其他人如果不了解書上的脈絡,是很難理解大學要闡述的意思。大學包含了特殊的信念,就是我們的失敗是因為我們不夠好,而不是我們道路的錯誤。但這樣的信念很可能會犯下嚴重的錯誤,因為他並不了解真實世界的運作。

人都會思考,都會慮,但人只有心能夠靜得下來,身能夠安,有立足點,這樣的思考才是有力的。

西晉人的學識淵博,他們把所有典籍提到的尚書語句、但現在的尚書沒有的語句,編織成有提到但沒有傳世的文獻,就是偽古文尚書,他們還參考尚書自己創造出考古器具,把這些新編撰的尚書寫在上面,但不告訴你這是他們自己做的。

宋代有個材料很有趣,象山先生語錄,學生問先生說,他今天比去年,毫無長進,毫無下手處。陸九淵就開始背書⋯⋯格物是下手處。什麼意思,就是你得自修,你得自己去想怎麼樣提升自己。

學生還不悟,問怎麼樣叫格物。象山要他去研究物理。學生還不悟,說天下萬物不勝其煩,如何研究得?象山說,天下萬物皆備於我。怎麼研究物理,你得靠你自己,不是在求知,而是在明理,找到你對事物的判斷力。研究物理倒不是說把東西分析到分子原子,而是你在這過程怎麼樣擴充自己的認識和判斷。

朱子講大學,認為有個學校教太學,太學教的學問叫大學。我(老師)認為大學要講的是大人之學,你要成為一個能改變世界,能扛起社會的人,培養你的辦法是什麼,就是大學在講的。從大學後面來看,大學並沒有預設你得是堯舜、得是掌權的人,大學說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皆是以修身為本。一切的改變,就從一個人,兩個人的內心開始。

在台大奉元社聽閻鴻中老師講《大學》,以上隨記課堂所聽聞體會的意思,和大家分享。(如果有任何錯誤皆與老師無關。)

以下提供幾個問題思考,若有興趣回答的讀者,歡迎投稿至下期電子報!

Q:為什麼大學、中庸那麼重要,宋代以前卻不受重視?

Q:大學有沒有缺篇章?致知在格物要怎麼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