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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奉元學會電子報 第二十九期

中華奉元學會 電子報

中華奉元學會 電子報 第二十九期
公元2016年05月07日 夏曆丙申年四月初一日
■ 【奉元特稿】兩岸關係的展望:黃介正博士訪談記 文/編輯組
■ 【奉元論壇】何謂「實學」 文/黃德華
■ 【奉元薪傳】門外看《毓老師講中庸》 文/雲山
■ 【奉元問學】兩岸煙硝將起之際,今之華元與司馬子反何在? 文/賈秉坤
■ 【奉元鴻爪之一】華夏奉元,道濟天下: 記毓老師往生五周年紀念會(中) 文/董華春
■ 【奉元鴻爪之二】古文字反映古代生活(上) 文/許進雄
■ 【奉元講座】中國歷史中的三次巨變 文/秘書處
■ 【奉元課程】春季班課程 文/秘書處
■ 【活動訊息】同祭毓老師共賀瀋陽奉元書院開幕 文/北京奉元書院

 

 

【奉元特稿】兩岸關係的展望:黃介正博士訪談記 文/編輯組

 

黃介正

行政院大陸委員會副主任委員
淡江大學國際事務暨戰略研究所所長
美國戰略暨國際研究中心國際安全部資深研究員
美國喬治城大學外交學院碩士及喬治華盛頓大學政治學博士
美國馬里蘭大學政府與政治系兼任副教授
美國布魯金斯研究院東北亞政策中心研究員
中華民國駐美國經濟文化代表處諮議
任課課程及研究專長
美國國防政策、美國軍事革新與國防轉型
後冷戰美國國家安全思想、美國亞太安全政策
美中關係專題研究、中共國際安全觀與外交政策
中共解放軍現代化、中共新世紀軍事變革
政軍兵棋推演、國際關係理論與實務
 
劉君祖理事長(以下簡稱劉):
請教黃先生,對於兩岸關係的發展,可不可以談一談您的看法?
黃介正博士(以下簡稱黃):
我其實也不曉得台灣未來應該怎麼走,但我最近特別感覺到,眼下台灣就是「進退皆難局」。做或不做都卡住了。就算不改選總統,讓馬總統再做四年,一樣是「進退皆難局」,還是很多人不願意進政府做事。因為不容易做出成績來,還天天被罵。馬總統任期的最後一年半,在九合一敗選之前,太陽花學運之後,中國大陸就愈來愈明顯的採行單邊主義。依我個人的觀察,感覺上北京對台的政治耐心慢慢降低了。我曾在報紙寫過一篇專欄文章談《兩岸「戰略耐心」的考驗》。而且在具體作為上,愈來愈覺得兩岸協商的效果明顯遞減。也就是說,協議簽是簽了,但能不能執行?在台灣所有的事都有執行上的困擾。對北京來講也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我隨便舉兩個例子。一個就是大陸太大了,中央政府在兩岸協商時答應的事確實都交代下去了,但是到了地方上執行起來,總讓人覺得成效不彰。另外就是,大陸跟我們談完之後,需要跨部會協調,這就有困難了。講得直白一點,陸委會主委答應國台辦主任的事情,回到台北只要拿起手機跟總統報告一聲,二十四小時之內一定能見到總統。但國台辦答應我們事情,他回去協調就比較費周章。開個玩笑的比方:國台辦若是要協調商業部,就可能在電話裡吵架;若要協調外交部就會拗不過;打到解放軍,搞不好沒人接電話。國台辦在大陸的內閣是junior ministry(排名較後的部委),不像我們陸委會,相對影響力較大。我常跟大陸朋友開玩笑說,在我們這裡進總統府的高官,很多都曾在陸委會幹過。所以為什麼馬總統要馬習會,其實有脈絡可循,不全是為了有一個歷史的legacy。因為我們感覺到,很多事情非得要更高層見面才辦得成。但高層見面並不容易,尤其是太陽花之後,國民黨主席或榮譽主席去參加國共論壇,還不一定能見到俞正聲。所以馬習會變成是一個意外,給我們一個機會。當時也很為難,因為那麼短的時間,又是最高層,理論上應該只談大事、大原則,可是我們手上又有一堆懸而未決的事,所以大家才很奇怪為什麼總統在新加坡談「專升本」的問題。其實我們在事前也沒建議要提這件事。可是馬總統很nice,他總覺得能利用見面機會解決愈多問題愈好。
我要講的就是,海峽兩岸面臨的問題,大陸覺得跟我們簽協議沒有用,簽完一回去只要國內大鬧一場,就全部白談了,他們會覺得我們講話不算數。還有就是涉台系統談好的事情,不一定每一件事都會到最高層。還有一種情形就是上情不能下達,最明顯的就是金門海漂垃圾。國台辦也曾確實努力協助,問題是事情交辦下去就無法執行了,中央與地方政府不可能一直派人去河邊抓那些丟垃圾的老百姓嘛。老百姓把垃圾往河裡一丟人就走了,金門這邊發動國、高中生撿了一天垃圾,第二天起床大家都哭了,垃圾又漂來了!這就是民眾對政府不滿的主要原因。所以雙方其實都有挫折。我們會認為,我們跟大陸交涉的東西無法劍及屨及,尤其是民眾關心的事,不一定能夠馬上解決。大陸則認為我們搞民主,簽了協議以後再改遊戲規則,這我們也真的說不過去,所以就變得很難。我以前在陸委會的很多同仁,這幾年都是在第一線拼命爭取民眾權益,甚至北京方面還跟我們講:有些你們來談判的人太兇了!
劉:
這幾個人是一級主管還是事務層級的?
黃:
是事務官。
劉:
像是處長級的,負責實際問題的?
黃:
對呀!我們這邊的處長其實都滿兇的。你說他們賣台,你坐在旁邊聽,他才沒賣台咧。所以,我們有認知上的落差。就是說,外面會懷疑我們處理兩岸事務的同仁沒有盡力,或甚至有意識形態的問題,在我個人看反而沒有。兩岸協議,雙方遵守的程度還是我方比較高,當然不包括服貿,那是更大的問題。就是說我們已經雙方都同意、認證、正在執行的,我們台灣基本上都沒有跳票或是打折扣,都有盡力,包括兩岸通報。有些人會認為,老子我不高興我就不通報,我們比較沒有,我們就是照規矩辦事。
劉:
最近的肯亞事件就有點敏感,因為接近五二〇了,各種揣測都有。是老共故意導演的?
黃:
我覺得不是。第一個,詐騙集團不是老共設的。
劉:
對。但這是一個題材。
黃:
對。但這個題材要什麼時候處理,可能北京也沒辦法完全控制。譬如說,肯亞的legal process(法律程序)結束了,你跟他說:「對不起,再關。五二〇以後我再提人。」可能肯亞政府也會說:「對不起,我有我的(法律程序),你要尊重我。」這就好像你也可以無限上綱到1999年南斯拉夫中國大使館被炸事件,美國說CIA提供給空軍的地圖錯了。
劉:
後來還有海南島的撞機事件。
黃:
對。所以,全中國沒有人相信地圖是錯的嘛。問題是,你跟美國人談一次或二十次,他都會跟你說:「對不起,真的是搞錯了。」然後呢,只要在政府工作過,有時候還真不能不信邪。政府裡面經常就有不可能發生的事卻發生了,譬如說國旗倒掛,這種小學生都不會犯的錯誤,就是會發生,那你說怎麼辦呢?預演那麼多次旗杆都不會斷,到總統來那一天偏偏就斷了……。這種邪門的事在公部門也很多。
過去兩岸交流是要處理兩岸人民往來所衍生的問題,現在兩岸談判的次數多了,也有兩岸官方交流所衍生的問題要處理。譬如說,彼此之間都有些不滿意的地方,有些人太硬,有些人會針對某些議題堅持不讓,有些人是抓不準領導人的意圖。其實一線談判人員是非常辛苦的,例如習大大說要馬習會的時候,我想台辦系統應該超過百分之八十的人當天晚上都睡不著,想說:「這不可能吧!正準備要打架了,怎麼可能見面?」結果卻見了;很多過去我們認為陸方不可能同意的事情,都同意了。然後習大大還說:「沒關係,馬先生沒有空,我去新加坡高峰會的日期可以改。」連國事訪問日期都可以為馬先生改,你說夠不夠軟?夠。但這個軟後面,我們都看得出來,習完全掌握主動權。也就是說,我們講了兩年半他終於同意。說是我們主動,事實上不是。所以,即使我們沒有今年一月十六日的選舉,在太陽花之後、在九合一選舉之後,中國大陸對台灣的期待,已經在逐步修正。我講過,我非常不願意說「習大大是小布希」,因為小布希的Bush Doctrine(布希主義),他的「外交政策原則」,就是兩個英文字──Preemption和Unilateralism,也就是「先發制人」和「單邊主義」。小布希最有名的一句話是「You are either with me, or you are against me. (你不支持我,就是反對我。)」這種話外人都聽得懂,但是中美洲、南美洲、非洲很多人討厭小布希這種作風。把它移到兩岸,我們會隱隱約約感覺,習近平不只對台灣如此,對外國也一樣強硬──有單邊主義的味道,我就是這樣,怎麼樣?「Take it or leave it.(要就要,不要拉倒。)」。當然這可能跟他的個性有關,可能跟他過去的成長背景有關,也有可能跟他現在內部的壓力有關,所以他必須在外部緊繃一點。譬如說,我是研究解放軍的,我一直認為現在解放軍往外跑的一些衝撞式作為或部署,其實跟習要打貪是有關的。也就是說,我沒有壓抑你,我沒有不讓你保衛國家,但是你給我扯爛污,我就辦你。如果這個壓力也沒有釋放出去,然後又打貪抓人的話,他們內部累積的壓力就會更大。
劉:
就是他必須有一個發洩的空間。
黃:
也就是說,我不是沒有讓你做你想做的事情,但是你千萬不能做我不准你做的事!大概是這樣。從這個角度可以感覺得出來,我希望大陸可以對台灣生氣,但是不能讓情勢演變到大陸對台灣放棄。我們不願看到大陸因為協商沒用,放棄兩岸協商機制;也放棄了繼續收攬台灣、寄望於台灣人民,入島、入戶、入心、入腦……,如果這種努力他已經不想做了,那就是兩岸的警訊。也就是說,他們已經不想大費周章爭取好感,因為沒用!然後台灣還在講「天然獨」、講新世代的這些。大陸會說,那對不起,因為在ECFA簽訂的過程當中,國台辦跟商務系統就已經有過滿多的言辭交鋒,因為商務系統認為你為了攏絡台灣,有時候沒有考慮到商業部的立場,你退讓那麼多,害我得去兜攏廠商,要我去跟他們講說:「好了好了,這是中央的政策。」所以,曾經有人就說:「ECFA是大陸簽的最後一個不平等條約。然後ECFA之後,你讓多少,我讓多少,大家對等交流。」這種話在我們聽來,比較冷靜、理性的人就會講,你要抓到這個訊號;對於比較「熱情」的人來講,他就會認為,你本來就比較大,所以所有我要的東西你都得給我,然後還要看我爽不爽──就是要共產黨拜託我們,我們才會感覺兩岸是對等的。可是從中國大陸的角度,絕不是這樣的!
我以前在陸委會工作的時候就說,辦公室掛什麼地圖,看得出那個部會的老闆是什麼樣的格局跟人物。馬英九的背後是字畫、書法,他的正對面是世界地圖;習近平的背後是萬里長城。所以我說,兩岸關係絕對不可以當作是對等的兩造關係,你只要把亞洲地圖看完,你就會知道兩岸關係多困難,因為大陸真的很大。大陸應該已經有五個省市自治區的GDP超越台灣,我們根本沒有叫牌的能力。當然,像我常在報紙寫文章,或者常上大眾媒體,我就會自我警惕不要講太多,也盡量往好的方面去講,所以我比較不願意在媒體上說:「唉!我們台灣根本就沒那個能力,還跟人家扯皮。」可是我愈來愈感覺到,我們現在面臨幾個問題:第一,今年是台海危機二十週年,1996年的台海危機到2016,這二十年變化很大。所以過去兩岸關係的處理模式,不一定能套用在現在。第二,海峽兩岸都失去了辜先生和汪先生,並不是他們兩個人有多神奇,而是當時兩岸領導人對他們都有一定的信賴和尊重。所以,由他們兩人經手處理兩岸關係,都是通天的。現在處理兩岸關係的人不一定能通天,所以效果和速度都有明顯差別。第三,就是領導人的性格也不一樣。二十年前是我們李表哥,是二十世紀最後的戰略家,甚至可以同時操作美國、日本跟大陸的內政。二十年後,大陸因為國富國強,我們底氣相對也變差了,所以大陸領導人處理兩岸事務的手段比較多,自信心也比較強。而我們的民主制度也造成某些必然的結果。民主制度的優點是,憲法保障我們有權利把不喜歡的人換掉,但缺點就是,政治人物可以一夜之間變成三軍統帥。而在那一天之前,他可以不懂外交、國防、兩岸、情報,他可能當過市長或縣長,他的外交資歷就是到外國考察污水處理廠,他的軍事資歷就是勞軍、發紅包,他的兩岸事務經歷就是到大陸賣水果,然後一下突然變成要斡旋超級敏感的美中台關係。也就是說一個縣市長可以完全不需要經歷這一塊,因為選贏了,他就突然變成處理國家最敏感、最重大問題的最高決策者。像馬總統最熟悉的是法務部跟陸委會,還有研考會;蔡英文做過陸委會、行政院副院長,也做過立法委員;陳水扁就中央部會都沒做過。你看現在賴清德、朱立倫,老實講他們的中央資歷都很短。你現在看,五十歲以上可以選總統、有可能會當選的,就列三十人好了,你說幾人能懂國防問題?對兩岸問題有多深的理解?所以,民主制度靠的就是一個管理者,他是一個manager、CEO,他下面要有很多真正懂的專業經理人,然後你還得要請得出來,有很多懂的人他不肯到你公司任職。
劉:
蘇起當年對於賴幸媛的任命,蘇起在馬先生那個時候負責國安會,當時很多人都反對馬先生用賴(幸媛),可是馬先生大概有自己的盤算。蘇起說他幫馬先生做事的時候,一天假都沒有。有時候全家要度假去了,到了桃園機場,臨時又被叫回去。
黃:
他們兩個確實很像,所以當別人說小英是「女版馬英九」,我都會心一笑。她跟馬總統基本上都覺得「朕即大陸政策」,除了我以外沒有人可以權威性的說明我們的大陸政策,我講才算;然後沒有被我授權,不要亂扯說你理解我的想法,或你可以代表我。這犯大忌諱。當領導人有這種想法的時候,其他的人都是來打工的,即使是你兒子也是來打工的。在這種情況之下,我反而不擔心大陸政策,但其他領域就需要真正懂的專業人士了。
蔡最大的壓力跟問題都來自黨內。所以去年十月我到香港,中聯辦問我:「如果蔡小姐當選了,你會給她什麼建議?」我講完他們差點拿餐盤丟我。我給她建議八個字:「黨要管黨,從嚴指導。」他們說我拿習大大的話來開玩笑,事實上不是。她能把柯建銘壓下去讓蘇嘉全當院長,這是我對她再加分肯定的一個點,就是說她辦到了。如果柯建銘她壓不下去,後面全部不用玩,就等於馬英九壓不住王金平一樣,後面的牌就更難打了。她壓住柯建銘可能付出某種代價,只是我們不知道。這整個過程,包括英全配底下的內閣,全部都是在交換條件。所以,小英沒辦法用她自己真正想要用的人。我相信,馬總統在八年任期內,也有一半以上的位子沒辦法用他想要用的人,而是要平衡生態。當然,美國總統也不能全部用他想要用的人,如果參議院說:「你最好撤銷提名,不然到我這裡也會被幹掉。」美國總統也做不到的事,就不要拿來苛責我們的總統。現在的問題就是,從種種跡象看,民進黨在過去一年半、兩年之內,可能真的沒有直通習辦的管道。
劉:
就是沒有第一時間的通路嘛。確實沒有。
黃:
對,這會讓我感覺到相對的悲傷。我在中時、聯合定期寫專欄,我不臧否人物、不談新聞事件,那就要寫有論點的東西。最近半年我都懶得講「九二共識」了,可是每天都有人在講,講太多了,綠營反而可能認為你們是中共同路人,有好的意見他也不聽了。我最近一篇就是寫到「八年不能一場誤會」。好不容易兩岸定期航班從0到一個禮拜890班,除以七,每天有一百多航班在飛啊!這倒退好嗎?兩岸的交流互信,就算最近氣氛不好,陸委會主委電話拿起來,也不會超過七十二小時,至少還通得到。何必從熱線倒退到媒體放話,你不覺得,我們這八年所有為兩岸貢獻心力的人白忙一場嗎?這對老百姓有什麼好處呢?
我只是有點擔心,再往前一步,政府的壓力會愈來愈大。因為我是駐外人員出身,外館壓力很大。現在台商出任何事情,頂多拜託台商協會理事長、秘書長,想辦法找地方的地委書記、市委書記去疏通,並且協調幫忙台商請法律顧問,一旦成立上海辦事處、廣州辦事處,就全部都是經濟組的事,所有台商出事政府都要解決,我要是陸委會主委我才不幹咧。每天光是處理台商在大陸出的事情,我就不用下班了。他不會找海基會,因為館長是陸委會任命的嘛,我怎麼會讓別的部會當我陸委會駐外館處的館長?外交部的館長也不會給農委會、經濟部的人做。所以兩岸關係再往前走,事實上是很複雜、很難處理的。互設辦事處卡在兩個點,一個就是,我們駐大陸的辦事處可不可以給非兩岸的人民發簽證?有沒有領事功能?另外就是跟這次肯亞案一樣,有沒有探視權?大陸是不可以的,大陸是先把人審理完了以後,我讓你看你才能看。這是大陸的內規,也就是說,大陸為什麼要修改法律來配合你台灣?這兩個是卡關的主要原因。但其實都有機會解決,那時候我們一直在想馬習會要不要處理互設辦事處這個問題?可惜那時候已經是強弩之末了。第一,選戰看來不會贏,加上九合一慘敗,前面還有一個太陽花。不然是真的有機會談成。
劉:
由外交系統的張小月出任陸委會主委,你怎麼看?用外事來頂第一線?
黃:
張小月還好啦。因為中國大陸也是用外事來頂第一線。就某種程度上來講,有兩個都還滿同步的,也就是九六年台海危機之後,大陸開始有涉外系統或是會講外語的人進入涉台系統,之前是比較沒有的,之前都是統戰部為主。台灣陸委會初成立時,曾經是海工會加研考會各調一些人,其他部會的人慢慢再加進來,所以兩邊都是各路人馬處理兩岸關係。我第一次到北京是1991年,那時候接待我的人講了一句話讓我永生難忘,所以後續幾年的交流,我一再跟大陸邀請方說:「我的大陸行程不要安排跟任何台辦系統見面。」為什麼呢?第一次去北京,我說早上起來出去逛聽到各種方言,覺得好親切,將來若有機會到大陸講學,我要好好複習一下我的方言,要學學四川話、上海話。結果那個人跟我說:「黃先生,學方言幹什麼?在咱們這兒,懂外語才了不起!不懂外語就去搞台辦!」這就是說,大陸懂俄語、英文的人才是對付蘇聯、美國的,不懂外語的,就專門對付台港澳。
劉:現在國台辦的情形不完全一樣了吧?
黃:
我第一次感覺有變,是1998年,台海危機之後我到大陸,就有人跟我吹風,說汪道涵先生身邊多了很多學者、教授,而且都是留美的。但我只是風聞,沒有仔細問。大概是98年秋天吧,在北京訪問的時候,就有人問我有沒有興趣見一見外交學院副院長蘇格?我說當然有啊,他是留美學者,那時他的《美國對華政策與臺灣問題》,剛出版不久,我風聞汪先生就因為那本書注意到他。蘇格後來是駐美大使館的國會組組長,大陸很少有教授轉到公職,他是一個。蘇格跟我見面的時候就跟我說,汪先生對他那本書很有興趣。那是我第一次感覺到懂外語、講洋文的知美派開始進入涉台的這一塊。而當時幾乎同步的是蘇起在當陸委會主委,他也把我外交部的好幾位同仁調到陸委會去,包括後來的外交部長黃志芳。
劉:
外事系統介入兩岸問題,這應該是正面的,你一定不可能擺脫這個三角關係的影響。
黃:
這是正面,也是負面。負面就是有些問題不能兩造自己解決。兩岸中斷是從98辜汪會晤之後到08年馬總統當選,這10年之間,全部靠外事系統,為什麼?兩岸都去找老美,跟美國人說:「你叫他不要對我那麼兇!」另一個跟美國人說:「你叫他不要亂來!」所以那時候沒有三角關係,只有兩組雙邊關係,所以美國就拿著天平,這邊加個砝碼,那邊加個砝碼,何樂而不為?因為你們兩個不講話啊!
劉:
就是陳水扁總統八年加上李登輝總統後面的兩年?
黃:
對。就斷掉了。
劉:
你剛剛提一個我順便確認一下。就是以涉貪為由把龔清概抓起來,有傳聞說是老共故意的,因為他是民進黨長期的管道之一,時候到了,就把他弄掉,警告的意味很濃。他曾經是溝通的管道嗎?你說過去缺乏穩定的溝通管道,幾乎所有人的判斷都是如此。
黃:
處理兩岸關係,一定要多層次、多管道。管道少、層次有限的話,就沒有辦法處理好兩岸關係。即使多層次、多管道,也未必使命必達,因為你要看大氣候,還有美國等外國勢力等等。民進黨認識的,大部分都是涉台系統。或是跟民進黨交情不錯的台商,有個人的特殊管道,大概就這樣子。可是,真正的決策其實是中央政策辦公室,這是一個。另外,你要跟解放軍建立交情。在鄧小平建立「現代化、制度化」的革命軍隊的口號下,解放軍的「制度化」也還算走得滿紮實的,包括恢復軍銜制,包括升遷制度,你唸過什麼書,然後退休年齡畫限,這些慢慢都制度化了。所以他本身的「專業化」,就是所謂的「professionalization」是增加的。那麼,解放軍插手政治事務的可能性愈來愈低。劉華清雖然當過國家領導人,但那是小平同志讓他穩定大局,「扶上馬送一程」的作用,劉華清個人也沒有政治野心。但是,解放軍有兩件事情是會表達強烈意見的,一個就是對美工作,一個就是對台工作,解放軍會講話,他會送鈣片給你吃。所以,我為什麼採取比較保守的態度?為什麼我一再跟民進黨的好朋友講:你們怎麼可以樂觀呢?怎麼可以浪漫呢?不要以為你只是跟習近平打牌而已。你看「打貪唱廉」抓了多少人?軍改,現在正要開始,一堆將校已經沒有明天了,因為缺裁掉了。在這種情況之下,對台工作做不好,成了他們對付習大大最方便的棍子,拿起來就可以敲人。所以,你怎麼可以授人以柄,怎麼可以讓反習的人抓棍子呢?所以,在民進黨執政的台灣,蔡英文可能是綠營中最能夠幫習近平的人,而習也是最能夠讓台灣放心的人。為什麼?因為誰都寧願跟拍板算數的人打交道,不要一堆人忽悠我,講了不算,我怎麼做決策啊?習大大說:「絕對不可以跨越紅線!」我知道,這條紅線基本上絕對不要跨過。可是你看最近三代領導人,二十年前的台海危機,不是江澤民想要打飛彈,是大陸內部的鷹派連同解放軍內部的鷹派認為對台政策太過軟弱,兩岸兩會協商放出去的照片,愈益凸顯兩岸對等,搞什麼東西?還有李總統訪美,護送車隊浩浩蕩蕩二十八輛車開到康乃爾,而且還在機場拿國旗,解放軍和大陸鷹派哪受得了!胡錦濤對解放軍的統馭力,現在也不是新聞了。所以習大大才是可以幫助台灣壓制軍方或黨內主張對台出重手的鷹派人士。假如碰到一個壓不住的,那就不堪設想了!
所以,我一直講習在的時候兩岸不會有大事,我最怕的是習後面再出一個Mr. Nice Guy,怎麼辦?我也不是因為這樣所以期待大陸再出強人、再搞集權政治,我曾經問:「共產黨會不會萬世不滅?」大陸人都叫我不要再講再談,很無聊。如果天下有這種事,應該都是秦始皇的後代當皇帝,不會有朝代輪替了。改朝換代勢必會發生。但我並不唱衰中國大陸,他大到有一定的自我修復能力,也就是說他經得起被砍兩刀,流血卻不會有生命危險;而我們是小到被人家踩一腳,就可能要在醫院躺兩個月。
劉:
但是,我們也不能寄望他自然瓦解啊!
黃:
對!而且,大陸愈亂,台灣愈慘。就在去年,軍改還沒有宣佈方案,我在兵棋推演的課堂上就給學生下了一個狀況,假設2030年南京軍區司令員,連同廣州軍區司令員一起透過秘密管道寫信給台灣,說希望跟台灣建立溝通聯繫渠道。這是一個虛擬的狀況,但學生馬上說:「老師,可不可以不要看那封信?」因為你不知道他是忽悠你還是真的。若是真的還真是慘,因為長三角、珠三角加上台灣,是全球華人世界最有錢的地方。現在講東部戰區、南部戰區,如果跟北京說:「你們經濟再這樣惡搞,我這地方問題很大!軍心不穩!」如果是一個弱的黨中央領導,那我們台商通通不保,因為你不知道他怎麼玩哪!我不是想張之洞做過的事情,我會問我自己:如果共產黨不會永遠執政,那「黨指揮槍」這條鐵律會不會永遠不動?毛澤東講:「不准槍指揮黨。」毛主席講、習大大講當然有用。問題是你看汶川大地震時,為什麼溫爺爺要發脾氣?有很多人認為,你憑什麼指揮我?國務院總理不在軍令系統裡面,變成溫先生要打電話回去找軍委主席。所以現在這個軍改又是另外一個新的hurdle (跨欄),大概八年、十年。而我們從「精實案」、「精進案」,弄到現在十八年還沒搞定,「勇固案」是暫停的。所以,軍改沒那麼簡單。台灣要很慶幸大陸不亂,大陸亂了就是我們的結束。現在綠營完全執政,我們只能祝福他們穩住陣腳,不要過度信任選票的力量。民主的價值是很崇高的,但並不表示民主不會帶來國家安全危機。這種話很多人聽不進去。其實現在誰都知道,再有通天本領,也願意出來幫忙,可是能幫到多少啊?所以現在最好是入琅琊閣,不要入內閣,因為「問題出在朝堂,答案卻在江湖」!
劉:
您的協會這裡還會有一些委託的案子,不管是藍還是綠,您怎麼看?
黃:
我大部分是做兵棋推演,所以我接的案子,譬如說兩岸談判會是什麼情況啦,中國大陸內部可能有哪些變化……等等。因為「兵棋」這種東西是我們忘記老祖宗的智慧跑去外國學的,事實上就是「算」一個字,它的英文可以是「calculation」、可以是「estimate」、可以是「assessment」。所以「多算勝,少算不勝」,就是這個「算」字。
我自己是外交系統出身,我一直對「活路外交」不滿。因為外交系統的戰鬥意志是非常堅強的,兩岸都一樣。我經常講,外交官沒有別的,能力差沒有關係,但是一定要愛國,永遠要捍衛國家利益。所以他的戰鬥性是很強的。對外交工作來講,其實就是「有我無敵」。但中國大陸的駐外人員,不一定接得上國內的地氣,他可能一段時間沒回國述職,有時候抓不準國內政策,所以他一定是寧左勿右,不敢彈性。台灣也一樣,喊愛國比較沒事,罵共產黨罵兇一點,基本上沒事;老是在那邊勸和解,勸大家不要動氣的,最容易被扣帽子,兩岸都一樣。所以,我自己覺得「活路外交」沒活路。我寫過一篇文章說,「彈性外交」也沒用,「烽火外交」也沒用,那麼「活路外交」也沒用;我跟你打架也不行,我躲你也不行,那麼你就是置台灣於死地,逼到大家非搞獨立不可嘛!
其實讀過《春秋》的人,應該對兩岸關係看得很開啦!我們是一個蓋了長城防止外敵入侵,但兩千年來在城內無限殺伐殺戮的民族,永遠不打外國人,一直到現在兩岸都是一樣。所以大陸朋友老愛說:「黃老師,那天然獨怎麼辦?」我說:「還好。」他說:「為什麼?」我說:「現在年輕人的手遊都是玩三國遊戲,你怕什麼?」因為諸葛孔明沒有違反一個中國原則,國家領導人是漢獻帝,國務院總理是曹操,劉備頂多是……重慶市委書記。這個是開玩笑啦!我的意思就是說,今天兩岸的很多爭議,是把西方的遊戲規則,套在中國的傳統歷史,引發我們內部的裂解。我們現在的領導人、政策顧問,都是受西方教育出來的,所以十七世紀「西伐利亞合約」確立「主權國家」、「民族國家」以來,我們講的是「疆域」不容分割、「主權」不可侵犯、國家對等,所以國有疆界,來往要拿簽證。然後聯合國每一個會員國都是一票,在這個邏輯下,我們沒有辦法強迫全世界接受我們的「天下觀」。我們現在的國家,不是我們過去的楚國、韓國、秦國,現在國際社會講的國,在我們是天下,我們的天下講的是「得民心者,得天下」,所以這個「天下」是靠和諧而存在,而不是靠法律和憲法而強制存在的。也就是說很多的人通通來鞠躬,送我柚子,送我蘋果,我疆域就比較大,「邦有道」。如果「邦無道」,大家通通跑路了。大家集合的時候叫做dynasty,叫「朝代」,大家跑路的時候叫period或叫era,中文叫「時代」,所以有「春秋時代」、「戰國時代」、「三國時代」、「兩岸時代」,這是分的時候。合的時候就叫做「朝代」。我們這樣走了幾千年,季辛吉跟尼克森總統說:「你不要去教中國人如何統治自己,他們已經自我統治幾千年了!」
我原本是從長城概念來看國防,慢慢再演進到我最近在思考的,毛主席說:「江山如此多嬌!」岳飛講:「還我河山!」中國人不出海的啊!我們講的「國家」是「河山」、是「江山」,不叫「海山」哪!我們不出海。我們出海叫做「海上長城」,還是「長城」。「長城」是什麼呢?就是送一個訊息告訴外面的人說:「你不要來找我。我們很好,我不需要你。」這個消息的另外一面就是:「我也不會去找你。」也就是說,我沒有要出長城,但是你也不要來。所以我們是這樣的一個民族。這跟我們的經濟條件、經濟工具是結合的,小農經濟,前面種稻,後面養豬養雞種菜。我一輩子不離開這裡我也可以活命,只要沒有外族入侵,不用逃難,我根本就是手無縛雞之力也沒關係。所以我們永遠也不會有「北海小英雄」,因為沒有外在的經濟條件,逼到我們離鄉背井出去搞殖民地。
劉:
是。但現在西太平洋的形勢又變了。你不可能完全待在家裡不出去。就好像你要和平,但你很難說服他,他認為沒有這個邏輯,大國崛起從來沒有和平手段。大國的和平崛起,這是史無前例的事情。再就是兩岸從來沒有和平統一過,過去都是靠戰爭解決的。如果我們這一代做到了,那是刷新的第一次。
黃:
對。其實我在留學的時候就講過這個論點,不過沒有經過科學驗證。兩岸的改革其實就是,「蔣經國變法」跟「鄧小平變法」,我寫過一篇文章說,中國的宿命就是「變法失敗,革命成功」;就是不殺幾個人,他不讓你改,或者是他認為不需要改,最後非得人頭落地才能解決。這也許是我的心願啦,就是說當海峽兩岸在不同的軌道上同時進行「變法」,我們先經濟改革再到政治民主化,我們不用殺人,就算是某種形式上的變法成功。小平同志的對外開放到現在,天安門不算,基本上也算是鄧小平變法成功嘛。那我就說,在中國幾千年的歷史宿命當中,好不容易出現這種新的局面,雖然分裂,但各自都有變法成功的機緣,我們又何必一戰來解決,讓我們的變法成果全部泡湯,又回到中國人的宿命輪迴?當然啦,最近的形勢演變讓我比較憂心。為什麼?因為大陸的強國網民武統派,最起碼口水很多嘛。最不想打仗的就是習近平,我堅決認為,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與中國夢的實現,是植基於沒打仗的情況之下才會發生。所以我跟大陸朋友的爭論,是從另外一個角度講的,我說今天不是你想不想要打台灣,或者台灣有沒有分裂勢力逼你出手,而是很多不想看到中國崛起的人,他會製造機會逼你在沒有復興的時候、沒有圓夢的時候出手,因為他想要把你的夢打掉。只要對台灣出手就整個沒了!為什麼?一個飛彈下來就是五十倍的二二八,你怎麼解決?所以,如果我的說法是可以被討論的話,我還要嚴正提醒,大家不要幸災樂禍。不要以為黃老師講對了,所以我怎麼鬧他都不敢出手,大陸為了自己好,他就不敢打我!千萬不要這麼想!就好像誰曉得那個川普會不會就談一個價錢把台灣給賣了?因為他是生意人,是不講道義的。
就我個人來講,談這些,我們就是略盡言責而已。我也很感謝有媒體朋友給我機會,讓我雖然很痛苦,專欄也不好寫,可是畢竟給了我一個園地,讓我可以跟很多人交流。
劉:
很多朋友非常肯定你的論述。
黃:
在電影《驚爆十三天》裡,海軍對空打了兩個信號彈,警告想要突破美軍防線的蘇聯艦船,那時海軍軍令部長跟國防部部長麥納馬拉在戰情室吵架。我上課一再跟同學提到,當時麥納馬拉說:「這不是戰爭!這是一個大家從來沒有聽過的文字話語!這是甘迺迪總統跟赫魯曉夫總書記的對話!」所以我打這一炮,是communication。我自大啦!所以我經常說,聯合報、中國時報給我機會,讓我可以跟大陸communication。我的觀點就寫在這裡讓你看嘛,你可以不要看,但你看了,這是我跟你的communication。我自己最近是很憂心、很不快樂,看得愈多、想得愈多,愈覺得我們兩岸關係走壞的因子遠超過走好的因子。遇到幸災樂禍、瞎胡鬧的,我就更火大了。台灣的基業沒那麼深厚,經不起折騰。這一點大家要清楚!
劉:
美國、日本,在台海關係上,你對那個比重怎麼看?
黃:
日本所有跟區域有關的重要決策,都是以美國馬首是瞻,幾乎不能有自己的看法。所以,對美關係是他們的重中之重。前一陣子我跟大陸朋友講:「不論你多討厭民進黨,多不相信蔡英文,但是拜託,牆,可以蓋高一點,但要容得下翻牆;門,你可以關起來,但是先不要上鎖。」為什麼?因為我希望大陸朋友能考慮到,民進黨政府執政以後,如果發覺兩岸關係是絕路,他沒別的選擇,只有一面倒向美國。一旦台灣一面倒向美國,對台灣並非明智的選擇,對中國大陸尤其危險,因為這是讓華裔或是漢民族自相殺伐的又一次動因。也就是說台灣變成一個「工具」的機率增加了,所以一定要維持兩岸同時有對話。要知道,在南海問題上面,當美國人說:「It’s VERY unproductive.(這非常沒有建設性!)」馬英九還可以假裝沒有聽到,這是因為兩岸關係還存在。如果兩岸關係全部停止,所有的通訊都斷了,只要老美一拍桌子,我們馬上就要立正站好,戒慎恐懼的說:「大哥,什麼事?」
劉:
南北韓關係跟兩岸關係,可不可能有一種換牌?
黃:
換牌不容易。台灣並不是因為價值很高,或者是民主社會價值的同盟,台灣之所以不會被換牌,是因為我們的地理位置。我們在琉球群島跟菲律賓群島中間,台灣東岸從清水斷崖以東,是全世界海洋最深的海溝。所以握有台灣,就是直入太平洋。我的博士論文是寫人民海軍,如果我是人民海軍,我必取台灣,而且我的核潛基地放在蘇澳,我會把整個山都挖空了。為什麼?我把核潛放在蘇澳的話,美國人會嚇翻天,因為你很難抓到我。可是如果從中國本土沿岸出來,全部都是淺水域,反潛作戰相對容易。
劉:
所以你認為,不管未來是怎樣的狀況,美國都不會輕易把台灣當籌碼換掉?比如說北朝鮮?
黃:
沒有台灣,中國無海防可言。如果美國會放掉台灣,是台灣自找的。
劉:我剛剛講的換牌,就是北京有沒有可能不支持北朝鮮,讓南韓統一?
黃:
很難。北韓一直是不好管,但是你又不能掐死他。他最主要是緩衝地帶。一個統一並且擁有核子武器的朝鮮半島,絕對是中國的枕邊大患,因為棒子不好弄。
劉:
就我了解,在那邊獻策的,有一種論調是支持南韓統一北韓。然後南韓駐軍也好,日本駐軍也好,南韓也不一定就會全部靠老美。
黃:
朝鮮半島只要統一,一定不會像南韓一樣跟美國走那麼近。
劉:
那樣連駐軍都成問題了,連在日本駐軍也成問題了。
黃:
朝鮮半島統一,駐日美軍就慘了。為什麼?這已經討論二十多年了。因為日本人民會說:「我們不能單獨做為亞洲唯一有外國駐軍的國家。」有駐韓美軍,所以駐日美軍說得過去。日本的國土面積,包括機場、港口,還有陸軍駐軍的基地,有五分之一是可供美軍使用的。你說他是不是正常國家?如果我們是日本國民,搞不好民族主義情緒才高呢!所以,對於一個一直在追尋「正常國家」的日本國來講,如果沒有駐韓美軍,對於日本社會,還有政治承受力,都會是一個極大的難題。所以,日本需要駐韓美軍。
劉:
您是不是還願意針對五二〇談些什麼?像最近跟蘇起聯繫,他說他已經苦口婆心一年多,發現效果是零,所以他決定至少閉嘴一段時間。我就說,我完全了解,那我們就靜待變局,是嗎?
黃:
我最近做的推演也有很多東西,因為我在模擬民進黨政府,我不能把自己的意見講出來,我在演別人。如果很多人都認為大陸的政策訊號,你講了我不回應也沒事,那兩岸就容易有大麻煩。
劉:
我們碰到很多商界的朋友,他們也覺得民進黨還是存有僥倖的心理,認為美國、大陸,不至於走到最後一步。但是我們在這一兩年內接觸到的訊息,大陸很早就判斷國民黨必敗,早就做好準備,甚至寧願民進黨上來,好方便下手。伸手不打笑臉人嘛!國民黨搞了個半天也還是這樣,還不如趁民進黨上來好下手。這個可能性也不能完全排除。假定我是習近平,最好當然是和平解決,那他在歷史上就是最高地位了,可是他還有七年,如果所有問題他都能擺平,他為什麼要讓給下一屆?
黃:
習近平有沒有這麼好心要把歷史功績讓給下一屆,我比較難判斷。但是,我更相信習近平會認為,在他之後沒有人能做得到;我沒做,後面也做不到。我怕的是這個。
劉:
通常前一屆跟後一屆的關係還不一定好。為什麼我打下的基礎,讓你撿便宜?
黃:
對。我經常開玩笑說,習近平是原始股東的最後一屆,後面都是專業經理人了,都不是創黨元老、建國元老,有沒有那種使命感?你看現在九十後,說到寄望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於九十後,這很多老師都要冒一身冷汗!我們沒有紅三代、官三代、軍三代,因為全部都跑去賺錢了。因為老爸老媽知道,底氣最足就是銀子,做官無用。所以,中國大陸也面臨generation change(世代交替)。我為什麼認為兩岸要交流?因為台灣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盡量切斷一切聯繫,就是中國無論怎麼變,都影響不到我或影響很少,這樣可以保台;另外一個,就是用力抱住中國大陸,跟他說:「哥,你千萬別往那兒走!死路一條!我給你一點建議,不管是法治的建立,不管是言路的慢慢逐次開放。我們走過的民主化艱苦辛酸路,有一點小小的經驗,提供你參考。」我以前在副主委任內,每天被人家問台灣問題有沒有解決方法,然後我都要轉移話題啊,因為接見完,他們高高興興走了就好,外賓嘛。有一次我被逼急了,我就說:「有!」其實我講:「We do have a solution.(我們確實有一個解法)」的時候,我還不知道答案是什麼,但是我已經決定我不要逃避,最後我就開了一個玩笑,我說唯一的解決方法就是兩千三百萬人跟古巴交換土地,我到美國的後院,跟我的友邦在一起,你們共產黨自己去攪和,我去弄雪茄,你來種香蕉。
劉:
現在美國跟古巴也都和好了。
黃:
所以我這一招也不行了。但是我後面加了一句,我明確地知道,我們今天辦十次公投,台灣人民太勇敢,不會要離開這裡。為什麼?因為台灣人不怕鬼,也不信邪,敢於挑戰歷史的宿命。其實,中原不在邊陲。台灣最大的危機是「無逐鹿之心」!就是「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的企圖心,距離台灣太遙遠了,讓台灣年輕一輩缺乏奮起的動力。因為,海島不會是中原,入關中者王,關中就不在島上嘛!所以,要夠大器。說到情勢,2011年立委選舉之後,新黨一席都沒有,我就跟郁慕明老師講:「老師,不要難過。只要兩岸關係持續改善,新黨有可能是第一個中國大陸容許在中國大陸各省市自治區設立黨部的政黨。到時候誰是小黨,就不知道了!」扛著孫中山出來,你隨便一個省的黨支部就超過全台灣新黨黨員的人數,誰小誰大再說。
我現在有很多設想看似天方夜譚,聽起來都不太可能,也很可能被嘲笑。但是,如果真的相信不可能永遠一黨專政,那台灣就算不愛中國大陸,只為了愛自己,為了保台灣,也要設想多一些。畢竟家在這裡啊!
劉:
所以你那時候就見過郁慕明主席?
黃:
我跟郁老師認得很久很久了。那是因為反共愛國聯盟。包括焦仁和、陳義揚、劉國治……一拖拉庫人。當時我才大二,愛盟回國聯誼會的每一次聚會我都在,我給趙寧倒茶。我說:「趙老師,我給趙茶房倒茶!」所以,郁老師跟我有很長一段時間的信賴感,我可以跟他開玩笑的。他曾經兩次很認真的問我願不願意當新黨不分區委員,我都微笑以對,沒有正面答覆,他說:「我懂啦!」
黃:
我不會看人相也不會看天相,但我現在比較擔心的是,台灣的底氣,在消。
劉:
那是肯定的。那怎麼辦?也沒辦法。
黃:
啊……無奈!所以我才說「進退皆難局」啊!就說我接到電話要我去幫忙,電話才掛下我就後悔了。真的嘛,到每個部會聽簡報,我說不用聽業務簡報,你把米缸打開來一看,你就知道難啊,沒有米啦!資源是固定的,國家財政稅收,經濟預報處處皆困難,你怎麼玩呢?退的話,那就是「處江湖之遠」,最起碼還有發言權,進到政府,連講話的權力都沒有。只要哪個教授天天批評政府,我說最簡單的解決方法,馬上任命他政務官,下一秒鐘他就閉嘴了,然後只會講一句話:「謝謝委員指教!」
劉:
你剛剛講到要跟古巴交換的時候,小英是你那時候的陸委會主委,當時不是一切都要以她為準嗎?那麼你是違反原則了!(笑)
黃:
是我違反領導,對不起黨、對不起人民。(笑)但是,每個人都受自己的性格影響,我為我自己的性格所害不淺。我太太經常講我死不改悔,我說現在這個年紀也改不了。因為改了很難過,每天都很難過,你幹嘛改呢?
劉:
萬一環境變了又要改一次怎麼辦?(笑)
黃:
對!(笑)所以我覺得人生應該有幽默感,人生應該講想講的話,不要害怕。台灣是目前可以保障我言論自由,不興文字獄的地方。台灣是無形的文字獄(笑),不是充分的自由。我已經算是很敢衝撞。人家說介正啊,選舉快到了,你跟報社講專欄暫停一年,對你有好處。我說,對不起喔,在報紙寫專欄是我在茫茫大海中唯一抓到的救生圈,讓我覺得我這個人還有點價值,我不會放棄。
劉:
其實你這樣寫,你觀察、研究的這些東西,不管未來怎麼樣,這些東西本身就是一個見證。
鄧美玲(以下簡稱鄧):
眼前這樣的局面,難道就找不出一條路嗎?我第二次進中國時報的時候,有個同事就問我:「你回來幹嘛?已經做不了事情了!」那時候大概還不到兩千年。他說有一個原住民長老就說台灣的氣已經散了。真的沒機會了嗎?
黃:
我現在最怕大陸的氣亂掉了,這次我飛經日本,發現日本上空邪風歪風很多。
劉:
如果可以跟您交換意見,我的看法,第一就是,我對日本是極度不看好的。第二個是,大陸不會有問題。只要中美之間的差距再近一點,中美是不可能有軍事衝突的,但是其他如貨幣、經貿戰爭,這天天都在。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兩岸的落差再這樣消長下去,五年、十年之後,如果大陸再翻一翻,他要解決這些基本問題,不會有太大的障礙。我們這邊剛好又趕上蔡小姐上來……。
黃:
我是從另外一個角度看。我覺得還好有蔡小姐,因為我看的不是這個人的主張,而是她的格局,你玩不玩得懂?你就算沒有材料玩,你最起碼要識時務啊!識時務,很難哪!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識時務,光一個「識」字,那有多難哪!你看不懂或看錯,那就是全國跟著倒楣啊!有一個學長跟我說:「介正,你知不知道在文革的時候,大陸沒有算命的。」我說:「真的啊?」他說:「因為不用算,全國倒楣。」我現在在台灣最怕想到的就是這件事情,說是恩主公廟門口算命攤都關門了,因為全台灣人都不想去算命,因為大家都一樣倒楣,沒有好命的人。
劉:
最後我要提的是,我聽說最近幾年又在流行所謂新的「推背圖」,就說中華民國「興於猿,亡於鵰。」「興於猿」就是猿猴,就是孫中山,這個毫無疑問;問題是「亡於鵰」,反正都是附會,也可能是反映一種心理。「鵰」就是空中的大鳥,所以中華民國是亡於鷹(英),一個是馬英九,一個是蔡英文,還有一個是習近平,「習」字也是大鳥。從你的兵棋推演來看,怎麼說?
黃:
我跟大陸人說,你們搞簡體字,我待在台灣根本不怕你們。他們說,為什麼?我說,因為習(习)大大的一根翅膀被你砍了。我說你恢復繁體字我就怕你!(笑)
劉:
他們本身不見得相信,但是卻流傳起來了。
黃:
這就是無奈啊。會搞「燒餅歌」、「推背圖」的心理,就跟越戰時期美國會有Superman等的superhero的角色出現一樣,當國家社會處於困局,民眾心理需要療癒啊。
鄧:
您剛剛講到您看好蔡英文。我聽到一些企業界的朋友也覺得她格局不同。
黃:
我不是看好她。我是認為目前在台灣,可以做總統的,或是可以選總統的人,要做得比她好的,請舉手!
鄧:
她剛當選的時候,習近平不是做了善意的表態,而她也回應說她接收到這個好意了。
黃:
其實就是「批綠不批蔡」,習從來不點蔡英文的名。其實,蔡英文最怕的是豬一樣的隊友壞她的事兒,民進黨也經不起太多豬。但是蔡小姐絕對不是天縱英明的神,但她基本上有識時務的那個「識」,她有能力去看哪一個事情是不要逾越的,哪一些事情會惹麻煩。所以,你看她踩剎車,兩岸條例的版本,很多東西一看發言過頭了,她馬上拉回來。所以習大大也應該說:「我感受到蔡小姐的善意了。」我最後講一句話。我這次在美國,人家就問,你怎麼看兩岸?我說我覺得還好。我說,如果你讓習近平和蔡英文每一個人寫一句話給對方,我說他們兩個人會寫同樣一句話!叫做「You help me to help you.(幫我就是幫你自己!)」寫完之後亮給對方看,兩個人都會會心一笑。為什麼?因為大陸有難局,小英也有難局,所以我才叫做「互不折騰的兩岸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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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元論壇】何謂「實學」 文/黃德華

 
聆聽過老師講課的同學,都不會忘記,老人家看重「實學」。什麼是「實學」?卻是不易掌握的一個問題。以老師的背景、經歷,與講學所偏重的實例來看,多半與政治有關。質之《大學》首段的「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 以至於「八條目」中的治國、平天下,這個答案,幾為定論。所以,大自參與實際政治,小至重視行政工作,至不濟,關切、批評政治、外交、軍事等國家大事,成為同門視為理所當然、甚至理直氣壯的頭等事。但是,從陸續出版的講課筆記中,卻似乎透露出更廣闊的含意。
「實學」當然包括政治,但決不局限於此。最明顯的實例,就是老師最推崇的熊十力先生。熊先生早年從事軍旅,屬於廣義的政治。中年開始潛心學術,由釋返儒,這當然不是政治。老師所重的,自然是熊先生純粹貫通的學術造詣,而非其無關痛癢地政治生涯。老師也常舉張載傳頌千古的「四句教」,認為讀書人要「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此中前三句,也顯然與實際從事政治沒有直接關係。相反的,立心、立命、絕學三者,無不是精義入神的理論。更偏激點說,孔聖人政治上並不成功,成功的是他的立心、立命,建立起華夏文明核心價值的「絕學」。以切合當代來說,實際有益國計民生的,除了政治以外,人文精神的復興豈不重要?科學技術的創新豈不重要?從不同的視野來看,科學技術的創新可以全面改變人類的現實生活,而感動人心的新人文精神更是打通人類心靈的唯一藥方,其重要性、急迫性絲毫不輸於政治。所以,「實學」不限於政治,不限於實務;不但包含了實務背後的理論與原則,也包含了人類賴以為生、因以「樂」生的種種面相。
「實學」之「實」字,也許可進一步從其反面–「虛」字來理解。任何知識、學問只要落入無病呻吟、故弄玄虛,或「文抄公」式的掉書袋、炫新奇;空洞而不切實際,口說而不能踐履,都是毫無實質的「虛學」。廣而言之,囿於一隅之見的以偏蓋全,強不知以為知的自以為是,息事寧人的討好各方,博取名望的模稜兩可,皆屬「虛學」之列。甚至可說,只要不能審時度勢、實事求是、以理服人、以義教人,無論是「崇古」,或是「挾洋」,都是空誕的「虛學」。
「實」字也許還有另一層的含意—當其「時」、當其「位」。學會同仁熟知「時」的教誨;「時」,當然指的是所處的時代、時勢與環境,但仍有小大之別。見樹不見林,固然不妥;爭一時而非一世,也絕非睿智。至於爭「氣」而不達理,附「勢」而不通情,更是因小失大,舉措失宜。至於「位」的含意,也容易被一般所忽視。所謂「思不出其位」、「素其位而行」、「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些諄諄告誡並不只是為了明哲保身,更是為了蓄積實力,名正言順地發於可發、當發、必發之時。
作為學會的一員,在關心學會前途之際,也許應該隨時省思學會的「位」何在。應該考慮先培其元、固其本,以論學為首要功夫,以文化消弭歧見,而非因時亂而心亂、因心亂而行亂,抱薪止火式的自亂步伐、治絲益棼。言所當言、為所當為,才能「帥以正」! 才足稱「實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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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元薪傳】門外看《毓老師講中庸》 文/雲山

 

2013年學會出版了許晉溢的筆記《毓老師講中庸》,那時曾拿給犬子閱讀。他除了對每日的筆記內容,分別寫下感想外,最後有一段綜合感想。個人覺得,作為一個沒有受過毓師教誨的人,能從筆記中得到這些觀念,或有可供大家一閱的價值,現徵得他的同意,將綜合感想予以披露;尚祈方家指正。沙平頤

我按照每日筆記的進度,看完了《毓老師講中庸》,以下是讀完以後的一些感想:
毓老師講的東西,完全違背既有的所有說法。
光是「孔子是最早的革命家」就已經打翻過去的儒家;或著該稱「奴家」思想的得分標準。
在「慎獨」的附錄裡,我很高興地看見,毓老師說了:「後來的學者一個個都亂搞,都不是真正儒家。」正是「奴家」的這種意涵。
毓老師的講學很能震聾發聵,能使「廉而立志」,因為這些講出了過去兩千年都不被允許存在的學問:儒家的學問是人性的學問,不是壓制人性的學問。但是為了政治需求,儒家成了「奴家」,被改造成專門壓制人性的魔鬼終結者,導致現在儒家的名聲跟立場都很尷尬。
昨天我還看見,有台灣本地原民出身的教授說:「我們不要讀什麼四書五經這些害人的東西!」。那個教授的說法很有問題,因為你想當個人,想有文明,就必得讀書。但在台灣自己沒有經典可讀的情況下,你不讀已經入手的四書五經,難道要去讀洋人的哲學、神學?但無論讀哪邊,都不會改變一個事實,就是「只想著我不讀什麼」的話,就永遠擺脫不了殖民。因為抗拒排斥、閉關自守,無論原本文化有多厚,最終必定被殖民。
日本幕府鎖國時,他們文化其實已經不薄,但最後還是全面敗退,在二戰打完時候,被美國拿下,成了遠東的殖民地,進入盟軍最高司令官總司令部) 的時代。
你不讀四書五經,可以,但你要拿出相對應的東西,不然就只是抽離自己文化的根,再次等著被殖民而已。現在中文大家都能看懂,你不讀,難道還要等到把中文全面捨棄,拿英文還是拉丁文來讀洋人的東西?
老想著讀別人的,這就是無自性,是背天命,不順性,不好! 我不要!。毓老師對於這些狀況確實都看在心底,而且講出了很準確的預言;像是台灣的問題最遲不會過20年。我們現在就快要到那20年了,但我們的文化根底,依然被刻意弄成一團漿糊都不如的東西。
只要儒家一日不正,「奴家」就會持續猖狂。
毓老師講學,不是為了混口飯吃,他要挑起再一次的文化根底大革命,他要讓當初孔子沒能成功沿續下去的事情,再次發跡。
我自己想通:「儒家的學問是戰鬥的學問」,而毓老師已經站在最前線狂開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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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元問學】兩岸煙硝將起之際,今之華元與司馬子反何在? 文/賈秉坤

 
今日再把毓師在急就班講的《春秋公羊傳‧宣公十五年‧宋人及楚人平》回憶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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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平不書,此何以書?大其平乎己也。何大乎其平乎己?
莊王圍宋,軍有七日之糧爾;盡此不勝,將去而歸爾。於是使司馬子反乘堙而闚宋城,宋華元亦乘堙而出見之。司馬子反曰︰「子之國何如?」華元曰︰「憊矣!」曰︰「何如?」曰︰「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司馬子反曰︰「嘻!甚矣憊!雖然,吾聞之也。圍者,柑馬而秣之,使肥者應客,是何子之情也?」華元曰:「吾聞之,君子見人之厄,則矜之;小人見人之厄,則幸之。吾見子之君子也,是以告情於子也。」司馬子反曰:「諾,勉之矣!吾軍亦有七日之糧爾,盡此不勝,將去而歸爾。」揖而去之。
反於莊王。莊王曰︰「何如?」司馬子反曰︰「憊矣!」曰︰「何如?」曰︰「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莊王曰︰「嘻!甚矣憊!雖然,吾今取此,然後而歸爾。」司馬子反曰︰「不可。臣已告之矣。軍有七日之糧爾。」莊王怒曰:「吾使子往視之,子曷為告之。」司馬子反曰︰「以區區之宋,猶有不欺人之臣,可以楚而無乎?是以告之也。」莊王曰:「諾,舍而止。雖然,吾猶取此,然後歸爾。」司馬子反曰︰「然則,君請處於此,臣請歸爾。」莊王曰︰「子去我而歸,吾孰與處於此?吾亦從子而歸爾。」引使而去之。
故君子「大」其平乎己也。此皆大夫也。其稱人何?貶。曷為貶?平者在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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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白天拼殺到你死我活的楚、宋兩軍主帥,到傍晚都能放下仇恨猜疑,把握短暫時機坦誠達成和平協議,安民彌兵,故孔子以「大」推崇這兩個人,華元及司馬子反,以己念之決斷知機、識時、時至而不失之,付諸行動,以平息戰爭,其功勳只有以「大」才可表彰。(「唯天為『大』,唯堯則之。」『大』是最高的讚詞。)
在兩岸煙硝將起之際,今之華元與司馬子反何在?若台灣知識份子都獨善其身、自我設限,卻漠視自己同胞將蹈火受難,豈非見人之厄而獨幸之?滿腹經綸,使不出手,豈不有愧於兩千年前楚及宋的二位君子?豈不有愧毓師諄諄教誨?與識者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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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元鴻爪之一】華夏奉元,道濟天下: 記毓老師往生五周年紀念會 (中) 文/董華春

 
2016年3月20日,春分,海峽兩岸的毓老師弟子及再傳弟子齊聚臺北奉元書院,舉辦毓老師往生五周年紀念會,追思恩師音容,承續恩師精神,凝聚同門情義,總結過去得失,商討未來道業。
紀念會第四項是由我來為大家報告毓老師志業在大陸的發展狀況。
毓老師創建的“華夏學苑”,經過在臺灣近七十年的構想、嘗試、創新與實踐,通過大陸市場這一年半的檢閱、擴充、豐富與發展,終於慢慢成為踐行華夏文化經典的經世致用、修齊治平的終身教育體系,我們的文化傳承項目分為六大類,也正應和“時乘六龍以御天”的吉兆:
1.我們建立了毓老師最關心的為3-18歲兒童和青少年提供國學啟蒙教育的“華夏寶貝國學館”體系。

毓老師一直踐行孔子追求的人生境界“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對孩子們懷著特殊的感情。他晚年常常回憶自己小時候在3到13歲時跟著母親讀經書的故事,那奠定了他一生為學的基礎。他往生前最愉快的事情就是把我女兒豆豆從幾個月一直抱大到四歲多,和她說話,給她念書,是他特別輕鬆而喜悅的精神體驗。他也曾花費時間精力要把山上的靜園改造成幼稚園和養老院。
我們北京場館所處的位置,附近就是啟明幼稚園、藍天幼稚園、清華大學幼稚園、北京大學幼稚園等各個幼稚園,清華大學附小、北京大學附小、中關村第二小學、地址大學附小、人民大學附小等各個小學,清華大學附中、北京大學附中等各個中學,特別方便孩子們就近學習。
 

我們按照幼稚園學生、小學學生、初高中學生不同秉賦與教學規律,形成如下教學進階體系:童生組:三字經、弟子規;秀才組:百家姓、千字文;舉人組:笠翁對韻、成語接龍;貢士組:增廣賢文、朱子治家格言、孝經;進士組:格言聯壁、座右銘、女史箴、說文解字、文字蒙求;狀元組:菜根譚、幼學瓊林。
我們在場館內給孩子們開了每天都可以上的常規課程,還在APEC假期專門開設了國學營,也開設了兩期寒假國學營,還給孩子們開設親子書法課,孩子們把在這裡學習到的課程精華帶回到家庭裡修行,帶到學校裡踐行,漸漸影響他們的動靜語默。
我們也走到校園中去開設各種課程、講座、文化活動,啟明幼稚園一個班三十多位四歲的小朋友學習了《三字經》知道了如何按照裡面故事人物的精神孝敬父母禮讓同學,中關村第二小學一年級的幾十個孩子們學習了《弟子規》知道了基本禮儀和行為修養規範,北京大學附小一年級的孩子們學習了《論語》知道了“不遷怒不貳過”和“學而時習之”的重要意義……
我們耐心播種,精心澆水,細心培土,看著這些小幼苗,一天天長大,假以時日,他們會開花會結果,縱然我們也許那時已經老去也許未必能夠再次親眼看到他們枝繁葉茂、花果滿椏,但我們知道,在他們成長的路上,曾經有我們的真心奉獻和愛心陪伴。
童蒙養正,正如是哉。

2.我們豐富發展了集毓老師一生之大成的“奉元書院”體系。
(1)“奉元經典”,開設終生可以參與的傳統文化的系列進階班和主題精解班,主要課程如下:秀士班(初級班):大學、中庸、論語、孟子;俊士班(中級班):尚書選、禮記選、荀子選、孫子;造士班(高級班):老子、莊子選、易經、春秋選、古文觀止選;
元士班(精解班):論語、大學、中庸、孟子、孫子兵法、韓非子選、管子選、佛經選、史記選、春秋繁露選、易經、公羊春秋等課程。
(2)“華夏文化與經營管理總裁班”,專注于企業家的囯學教育,結合儒家經典精神與西方管理學思想,提升企業家傳統文化修養,拓展企業家的宏觀戰略觀和微觀戰術技巧,化育更多以華夏文化為精神指導並具有國際競爭力的現代企業家,此專案常與各大學商學院或管理學院合作開設。
(3)“華夏文化與行政領導力高級研修班”,專注于行政領導幹部的國學教育,強化領導幹部所應該具備的責任與修為,以臻“智周萬物道濟天下”的境界,此專案常與各地組織機構或行政部門合作開設。
(4)“國學教育講師高級研修班”,培育國學教育師資力量,針對幼稚園、小學、中學老師、在各文化機構有志于傳承國學的老師,有不同的課程體系和講授方法,此項目常與各學校合作開設,亦與教育局等機構合作開設。
我們在北京舉辦了兩期國學教育研修班。
第一期在2015年5月27日至 6月26日舉辦,臺灣正倫讀經學園創辦人李娜君女士,有機結合心理學與國學的游金潾先生,北京大學博士顏銓潁先生,北大兩所著名高校的王璁先生,還有我,分別為大家講授了兒童心理學、館舍經營、班級經營、行為改變技術、人與發展、心理劇在教育上的運用、國學的基本精神、《三字經》、《禮記·學記》、《弟子規》、《聲律啟蒙》、國學館的經營管理與未來共12門課程。
第二期在2016年1月4日到31日舉辦,易學大師劉君祖先生,臺北優秀語文教師林明進先生,臺灣師範大學東亞學系教授潘朝陽先生、臺灣海洋大學海洋文化研究所教授黃麗生女士,北京大學博士顏銓潁先生,華夏寶貝國學館遵化分館講師李彥輝先生,就讀于清華、北大兩所著名高校的王璁先生,有機結合心理學與國學的游金潾先生和我,分別為大家講授了《論語》、《大學》、《中庸》、《孟子》、《弟子規》、《三字經》、《聲律啟蒙》、教育心理學、國學的基本精神、書院經營管理共10門課程。
 

 
從全國不同城市來到北京的學員們,他們吃住在北京,每天上課8到10小時,不但要認真聽課,還要上臺試講,並且接受老師同學們的嚴苛點評,反複試煉,以期能夠達到最好的教學效果。學員們沐浴在中國經典的海洋中,呼吸著古老而新鮮的空氣。德不孤必有鄰,從此儒家的生生不息思想,越來越清晰地在閃現在他們身上。
我們還走到各大教育機構去幫助培訓國學教師,比如,我們與北京市懷柔區教育局下屬的科研中心合作,為當地中小學老師講授傳統文化課程,我們為清華大學國際部語文組的老師們講授《論語》和《弟子規》,我們為唐山師範學院的師生們講授國學知識與中國傳統經典的讀書智慧……
特別感恩幾位同門學長們,百忙之中從臺北遠道而來,應邀到北京傳道授業解惑,使得我們能夠真正實現“兩岸合璧”,共同努力把毓老師“倚經解經、經世致用”的授課方法能夠傳承分享給更多人,幫助他們掌握教學方法成為更好的國學老師,去影響更多學生們學習到更多文化知識,這樣才是在各地播下種子紮下根。
(5)“坤元學堂”,專注于女性國學教育,從女孝經、女四書、女五德、女史箴言、教女遺規等古代經典起步,結合女性禮儀修養教育、親子關係教育、家庭婚姻教育,此專案常與各地婦聯或者社區組織或者居委會合作開設。
(6)“奉元讀書會”,面向在校學生和職業人士,定期舉辦,分為現場讀書會和網上讀書會,在老師帶領下共同學習經典,此項目常與大學社團合作。
因為我們的場館位置距離清華大學一個路口距離北京大學兩個路口,另外一個方向,一個路口處就是北京外國語言大學、地址大學、北京科技大學,不遠處是北京航空航太大學、人民大學等高校,距離北京師範大學、首都師範大學等高校也不算遠,所以特別方便附近的大學生朋友來讀書。
來讀書的朋友,既有本科生,也有碩士博士研究生,還有博士後,各個專業都有,還偶爾有法國、韓國、日本的外國朋友們感興趣過來參與,我們都表示歡迎,與他們一起讀書論道,希望幫助他們能夠更加熱愛傳統文化並從中受益。
(7)“奉元雅集”,定期邀請社會賢達、文化耆宿參與的文化沙龍、講座、論壇和各種國學主題會議。
(8)其他有助於提升文化素養與修為境界的課程,如,琴、棋、書、畫、茶、禪、香等,我們請來中國古琴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陳長林大師開設的古琴課,受到廣泛而熱烈的歡迎,他的弟子李燕老師開的零基礎古琴課也幫助許多年輕人因此愛上雅樂。
3.我們創新性的推出“奉元復性心靈工坊”,專注于心靈健康教育,將國學教育結合心理學、中醫等,採用整合療法,促進個人身心靈整合,提升家庭幸福指數,改善人際關係,促進社會和諧,包括:心理劇工作坊、青少年情緒管理營、親子關係工作坊、薩提亞家庭重塑工作坊等系列課程。
4.我們研發特製了“華夏神州研學旅行計畫”,依據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象所示,將中華輿圖分為四十七個文化大區,彼此交錯,相互包容,分別制訂相關研學旅行線路。由文化大師結合歷史文化古跡實地引領遊學,既讀萬卷書,又行萬里路。旨在推廣國學經典教育、傳播民族歷史正能量、弘揚中華文明傳統智慧與美德、增進社會和諧與民族團結、喚醒全世界炎黃子孫的根脈意識。
5.我們開發建設了“遠端國學教育體系”,採用網站、遠端視頻、手機app、語音課程、微課堂等多種方式,提供方便快捷的平臺網路和大資料國學教育服務,方便全球華人隨時隨地學習國學知識。通過我們這個體系,可以使一位老師在其中一個場館講課的內容無時差的分享給全球各地的書院場館以及有向學之心的個人同道,真正實現“全球同道薪火相傳”。
6.我們不斷深入國學教育理論研究,編輯出版系列國學教材,組織國學教育推廣和普及、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等文化活動。

時間有限,我在現場只能和大家報告我們做的工作,但後面有太多故事和感情,我沒有辦法展開。
毓老師的事業和弟子大部分在臺灣,我們在大陸起步的時候,面臨許多問題和苦難,幾乎是白手起家。很多要動搖和放棄的時候,我就不停念毓老師反復囑咐我的八個大字“無中生有、不破而立”。後來才讀到一本很有名的英文書,作者是美國矽谷最有名的投資人,書名叫《從0到1》,恰恰反映的是同樣的歷程與精神。東西文化再次在世事人心的踐行中融合一處。
這一年半中,我放棄了所有其他事務,全心全意來打拼這項文化事業。但就像毓老師所說“賣豆漿若要賣的好,也需要三個人。你要去找那些比你強的人”。一個人的力量總是有限。能夠把這個事業打拼到現在這個狀況,是整個團隊的極高智慧與極大奉獻所致。
首先要感謝張哥。應該說,沒有他,就沒有如今毓老師在大陸的志業。
他說,毓老師在臨終前,託付他要好好照顧我。這一點,他做到了,治療好了我的喪親喪師所遺留的心理病痛。只有在那之後,我才有可能把時間用在做事上。
他自己曾為我的書籍《問心錄》寫作序言“今生足矣”,裡面最後幾段寫到:“華春在我的心中,不但是阿瑪的得意門生,也是他生前引以為傲的寶貝孫女。阿瑪那一句‘我們要是有一位這樣的孫女,今生足矣’多次在我耳邊回蕩。今生有幸,華春成為我的家人。我一生奉獻給阿瑪,無怨無悔。今後,我希望與華春攜手,一秉忠心執行阿瑪遺願,做一些值得千古頌揚之事,以慰阿瑪在天之靈。”這一點,他也做到了,時刻與我攜手,不曾放鬆,未任我獨面風雨而不知所措。
在這一年半中,我每天的工作是什麼內容、花多少時間、問題苦難是什麼、犧牲奉獻是什麼、委曲求全是什麼,張哥是最清楚的人。我請他和團隊融合在一起,對於所有的進退左右,給出他的意見和選擇,時刻注意和幫助我們做最正確的事情,達到毓老師最想要的效果。

其次要感謝我們北京12人團隊成員,特別是最初的四人團隊居功至偉。
近二十年的朋友呂哥是我的強大後盾和可依靠的大樹,政商文史皆通,世故人情精熟,二十四史讀過好幾遍掌故爛熟於胸,日夜讀書省思不倦,妙筆生花文采斐然,一心想做一件“一百年後還有意義的事業”。他彌補了我因為人在海外多年對於中國人情世故的不通以及因為天性簡單直接導致的情緒控制及團隊管理能力的不足。他讀毓老師的書,筆記比我做的都詳細精彩,不僅能通毓老師之志,還常常用毓老師曾教導我的話提醒我的錯誤與問題,他的為人處世與修行教化是我學習的榜樣。更讓我感動的是,他能放下一切無私無欲全心全意的奉獻給這個事業。不記得有多少次了,當我淩晨三四點起來工作的時候,他還沒有睡,還在加班寫檔文章或者工作計畫,我們於是通過微信討論的不亦樂乎。
毓老師晚年弟子銓潁性情中正平和,對老師感情深厚,對學問喜愛精研,專心做此項事業,忍受我追求完美的個性及不近情面的嚴格要求,在壓力下飛速成長,在講課和管理方面得到極大鍛煉,一個人一年幾乎走了同齡人三年走的道路。我特別要感謝他的是,在我強硬固執的時候,他柔性調整和遷就適應我,在我軟弱動搖的時候,他信任鼓勵和包容原諒我。
我從前在律師事務所的秘書姚蔚,心甘情願加入團隊做文化事業,不但任勞任怨將一切行政管理工作承擔在身,還主動細心負責任配合教學管理工作,因為熟悉我的工作風格減輕了許多溝通成本,提高了團隊整體效率。
後來陸續加盟到我們北京團隊工作的七位年輕朋友也都個個優秀人人精彩。清華大學歷史系的王璁博士不但飽讀古典經書而且特別熟諳漢朝經學家思想,同時又有豐富的國際求學經驗,交友廣闊,知識淵博,文采斐然。北京大學醫學院的小米,對孩子們特別有耐心,對文化特別熱愛,做事情效率高,如此年輕便對自己的心性修為有極大追求,實在難能可貴。山東姑娘高棣踏實可靠,不溫不火,每次做檔都能夠主動創新,不但動手而且動腦,有極強的可塑性。主持人海燕熱情開朗,創造力強,熱愛文化修行,組織活動周到細緻,對於文化論壇和華夏神州研學旅行計畫貢獻良多。美女候鈺瑩賢淑端靜、細心周到,和團隊成員相處愉快,對自身進步要求極高,能面對各種挑戰問題。大家閨秀小超家教極好,性格溫和柔婉,做事認真細緻主動負責,待人真誠體貼,從不抱怨任務多且雜,也不懼怕研究新工具新平臺,永遠是做的比我們交代的要多要好,永遠給我們驚喜。才子劉翔宇讀書多年古文功底深厚,寫作文章錦繡流暢,講課深入淺出,工作不畏瑣碎辛苦,為人謙遜低調,在關鍵時刻加盟團隊,成為我們的強大頂樑柱之一。

 

 
游金潾學長以教授和心理學大師之尊,為了毓老師事業,也暫留北京,和我們融為一體,為我們團隊提供各種支持,常常和我一道到各大機構為成人授課以傳毓老師之學,他又常常能夠將心理學、國學和中醫結合在一起講授,更能激發聽眾行道動力。最讓我感動的是,在我們搬家的時候,他親自動手幫我們搬地墊、擦地、擺放書籍資料,揮汗如雨,若非同門之誼,若非同受毓老師教誨及感召,誰能如此不計身份不怕苦累?
我們這12個人各有優點和缺點,但都能彼此真誠相待,互相磨合遷就,為著共同的事業付出超人的努力,許多辛苦煎熬遠非他人所能想像。我自己曾經多少次熬夜加班就不用講了,呂哥更曾幾天幾夜不睡覺的寫檔,為了團隊跑東跑西談合作,動用各種資源為事業提供支持助力,銓潁經常忙到“一天都喘不過氣來”,姚蔚懷孕時還忙前忙後加班,一邊照顧孩子一邊幫我編輯製作毓老師有關照片,高棣做的文件我改了將近兩百遍她任勞任怨再修改,海燕寫作修改文化論壇的新聞稿到半夜十二點才回家,小超週末犧牲休息時間主動加班做招聘檔,春節前夕犧牲和家人團聚時間做網站,王璁生重病還堅持做網站和講課,翔宇不厭其煩編輯大師們的錄影課件……
如毓老師所想,我們在全國和全世界都有規劃,但我從未想到會那麼快飛出北京。
幫助我們飛翔的第一個天使是我二十年的朋友李際。

當她在2015年5月說要在遵化市(清東陵所在地)做這項事業時,我又驚訝又開心。毓老師善心修繕清永陵,建設滿學研究院,那裡是清朝起源他的根基,但他往生前最希望建設書院的地方,就在清東陵一帶,順治、孝莊皇后、康熙、乾隆、慈禧、珍妃均長眠在那裡,毓老師曾專程到那裡查訪溥儀墓穴。當時,我如毓老師所願給他在清東陵起了個頭,後來因為我工作忙碌和生孩子暫停一陣,他百般催促,我百般拖延,後來他走了,我沒有心情做了。此番再結緣,也是天命。
許多人問李際:“你為何願意做這個事?你也不考察考察毓老師是何人?也不研究研究他們做的如何?”
她的回答是:“我考察什麼?我一看見華春的笑容,就願意做這個事情。她二十年未變。她那麼聰明,有那麼多選擇,她做的事情,一定是正確的。”
她只不過和我見面談了幾句話,才到北京參加了一次讀書會,回去就關了自己經營的會所,直接改作了書院,聘請了李彥輝和楊麗娟兩位老師送到北京接受我們的系統培訓,兩個月內完成場館裝修設計、清東陵國際文化論壇、書院國學館開幕式的籌備工作。在那段時間裡,我們兩人忙到七天七夜沒有時間洗頭洗澡,日夜加班。最後那一晚,張哥陪我們兩個把毓老師的照片都掛到牆上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快十點了,大家還沒吃晚飯。
 

 
第二天,2015年7月8日,徐泓學長、黃德華學長、劉君祖學長、閻以炤學姐、賈秉坤學長、白培霖學長、陳明德學長、游金潾學長、阮品嘉學長等人出現在開幕式上,後來,大家在遵化天德黌舍的匾額前溫馨暢談,在奉元書院的匾額下合影留念,在毓老師的親筆手書“以夏學奧質尋拯世真文”前拜孔子,我當時還恍惚迷惑:這一切是真的嗎?我們兩個是哪裡來的膽量敢把時間訂這麼緊事情弄這麼多把自己累這麼慘?世界上有幾個傻人這麼不理性思考憑著心中感情和一時衝動就做這麼大的決定?

 

李際這個傻姑娘那時衝動也就算了,後來的幾個月裡,和我們北京團隊共同進退,不離不棄,竟然把在工商局的風光工作也辭掉了,全心全意來做這項文化事業。我要求自己毫無保留的付出,但李際竟然也敢如我一般犧牲奉獻,不知道她和毓老師是什麼樣的緣分?張哥的長相,竟然和李際的畫家父親年輕時的照片高度相似,這又是怎樣玄妙的巧合?
還有幾次,我講課的時候,李際看著我的臉,特別專心。之後聊天,她和我說:“你知道嗎?我有時候看著你,心裡特別害怕,因為你長得太像毓老師了。開始我覺得是長得像,後來漸漸覺得你的說話和神情,和他似乎也特別像,我怎麼會有這種感覺呢?”
我也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
但是,當李際把她的好朋友王哥介紹給我我們一起吃飯時,王哥說了一句話:“我之前在工商局工作,應酬特別多,我就懶得去,我覺得和他們說不到一起。我感覺我有精神潔癖,就喜歡自己待著,要不就是和你們這樣談得來的人待著。”
精神潔癖。
這四個字大概能夠說明一些我們自己也解釋不了的問題。
能夠走到一起的人,精神上的同質性比較相似。潔癖兩個字也是褒義,就如同毓老師說的:“奉元書院的學生,心裡要特別乾淨,一點骯髒都沒有。”
這次,李際家裡親人事務繁多、自己身體也抱恙、雙腳腫脹到走路酸痛,卻一定堅持飛來臺北參加毓老師的五周年紀念會。我請她和大家認識一下說幾句話,她只是微笑著說:“我就希望能夠把這件事情做好,給毓老師增光,讓各位老師們放心,讓更多人受益。我更願意少說多做。”
我在心中暗暗為她叫好,也告誡自己,一定好好努力,不能有半點不慎或者錯誤,否則,如何對得起二十年朋友的信任、奉獻與託付?

 

本期目錄

【奉元鴻爪之二】古文字反映古代生活(上) 文/許進雄

幾千年來,人類有幾種獨立發展起來的古老文字體系。其中最著名的,是大家通曉的埃及的聖書體、美索不達米亞的鍥形字,以及中國的漢字。基本上,它們都是起於以圖畫式的表意符號為主體的文字體系。今天,其他的古老文字體系或已湮沒,或為拼音文字所取代。但現在中國的漢字仍然保留其圖畫表意的特徵,沒有演變到拼音的系統,這是有它不得不然的原因的。以前中國的國勢比較衰弱,科學比較不發達,有人就怪罪起漢字來。說漢字太過難學、難寫,妨害了學習的意願與進度。又說漢字的意義不夠精確,不利於發展科學,所以中國的科學比不上洋人。因此有漢語拉丁化,甚至有廢棄中國語文的過激言論。現在中國的富強已慢慢拉近與西方世界的差距,這種過激的言論也慢慢消音。那麼,中國的文字也有優點嗎?
各個民族的語言沒有不是一直在慢慢變化的。使用拼音系統的文字,經常因要反映語言的變化而改變其拼寫的方式。使得一種語言的古今不同階段,看起來好像是完全沒有關係的異質語文。音讀的變化不但表現在個別的詞彙上,有時也會改變語法的結構,使得同一種語言系統的各種方言,有時會差異得完全不能交流。沒有經過特殊的訓練,根本沒無法讀得懂一百年前的文字。但是中國的漢字,盡管字與辭彙的音讀和外形也都起了相當的變化,但卻不難讀得懂幾千年以前的文獻,這就是中國文字的特點之一。這種特性給予有志探索古代中國文化者很大的方便。
西洋的社會所以會走上拼音的途徑,應該是受到他們的語言性質的影響。西洋的語言屬於多音節的系統,用幾個簡單音節的組合就容易造出各個不同意義的辭彙。音節既多,可能的組合自然也就多,也就容易使用多變化的音節以表達精確的語意而不會產生誤會。這就是它們的方便處。然而中國的語言,偏重於單音節,嘴巴所能發聲的音節是有限的,如果大量使用單音節的音標去表達意義,就不免經常遇到意義混淆的弊病,所以自然發展成了今日表意的型式而沒有走上拼音的道路。
中國的漢字,由於不是用音標表達意義的,所以字的形體的變化不與語言的演變發生直接的關係。如大字,先秦時讀若dar, 唐宋時讀如dai, 而今日讀成da。又如木字,先秦時讀若mewk, 唐宋時讀如muk, 今日則讀如mu。至於字形,譬如昔日的昔,甲骨文作(41435152535462637172)等各種字形,表達大水為患的日子是已經過去了,22是太陽形像,表達日子。0142是大水氾濫的形像。因為商代後期控制水患的技術已有所改善,水災已不是主要的災害了,所以用以表達過去的時態。之後的周代金文,字形已變成(A1091001A1091002A1091004A1091005A1091006A1091007A1091008A1091009A1091010A1091011)等形。秦代文字統一,成小篆的(image)。漢代後更進一步改變筆勢成隸書、楷書等而成現在的昔字。幾千年來,漢字雖然已由圖畫般的象形文字演變成現在非常抽象化的結構。我們還是可以看到,字形的演變是有跡可循的,稍加訓練就可以辨識了。
融通與包容性是漢字的最大特色,一個漢字既包含了幾千年來的字形種種變化,也同時包含了千年來的不同時代、不同地域的種種語音內涵。只要稍加訓練,我們不但可以通讀商代以來的三千多年文獻。我們可以不管一個字在唐代怎麼唸,也讀得懂他們所寫的詩文。同樣的,不同地區的方言雖不能夠相互交談,卻因其時代的文字形像是一致的,也可以通過書寫的方式相互溝通。中國的疆域那麼廣大,地域又常為山川所隔絕,其包容的種族也相當複雜,但能夠溶合成一整體。這種特殊的語文特性應該就是其重要因素。中國的漢字看似非常繁複,不容易學習。其實它的創造有一定的規律,可以觸類旁通,一貫的邏輯性,不必死記每一個詞彙。尤其中國漢字的結構千變萬化,筆劃姿態優雅美麗,個別風格獨特洵異,以致形成了評價很高的特有書法藝術,這些都不是拼音文字系統的文化所可比擬的。
世界各古老文明的表意文字,都可以讓我們了解其時的社會面貌。因為這些文字的圖畫性很重,不但告訴我們那時存在的動植物、使用的器物,也往往可以讓我們窺見創造文字時的構想,以及借以表達意義的事物信息。在追溯一個字的演變過程時,有時也可以看出一些古代器物的使用情況、風俗習慣、重要社會制度、價值觀念或工藝演進的等等跡象。但是西洋的早期文字,因偏重以音節表達語言,以意象表達的字比起中國來少得多,相對的可資利用以探索古代社會動態的資料就比中國少。中國由於語言的主體是單音節,為了避免同音詞之間的混淆,就想盡辦法通過圖像表達抽象的概念,多利用生活的經驗和聯想以創造文字,而不是大量借重語言的音素。
象形文字的特徵是透過圖畫的描述,讓他人理解圖畫所要表達的意義。具形象的物體,只要描繪其形狀就可達到目的。但絕大多數超乎型體的,具抽象概念的意義,就要通過共同的經驗才容易被理解及接受。因此,文字可以告訴我們在創造文字的時代的很多情況。在追溯一個字的演變過程時,有時也可以看出一些重要社會制度或工藝演進的跡象。譬如喪葬的習慣,考古的發掘只能告訴我們其埋葬的姿勢、隨葬的器物等等靜態的信息。但是通過文字的探索,卻可以啟示我們其喪葬習俗的演變。
對於古人的一些經驗,如甲骨文的吉字,作放置型範於深坑中之狀()。現今的科學知識,知道鑄件的良善與否,與冷卻時間的快慢有絕對的關係。如果散熱慢,金屬便有充分時間整合而使鑄件的表面緻密度增高。因而從字形可以理解古人於深坑中鑄造銅器的原因,不但工作較方便,也因為深坑中的熱氣不易流通,使銅液冷卻緩慢,使鑄造出來的銅器表面緻密度高。這不但古籍不見記載,地下的考古也只能看出商代在深坑中鑄造銅器的事實,但不能肯定這是為了使散熱緩慢的要求。現在從文字的字形和創意就可了解商代的工匠已有這種認知。這是拼音的形式所無法推論出來的。

(參考圖:商代型範套鑄的示意圖。吉字的上部分就是型範已套好後的形象)
古人居住的環境從文字也可以充分的看出來。有些文字反映的古代動植物現今已不見了,就可了解可能是起於人們對環境的過度開發,或氣候的變遷。解廌是東周以來漸成神話的動物,被理解為似鹿而一角的神物,有解決訟案的能力,並視之為吉祥的象徵,常見為吉祥裝飾圖案中的題材。甲骨文不但有「廌」字,作高大的平行長角的羊類動物形(41424344)。它有被獵獲的記錄,膚色為黃,且有多字以廌為結構的部分。如「慶」字,是以廌與心的組合(769-06a 769-06b)。漢代的字書《說文解字》,以為慶字和古代以鹿皮為結婚時納徵的禮物有關。這是字形訛變後的一種誤解。很可能古人視解廌的心臟為美食或有特殊的藥效,故以獲得時可資慶祝表意。另有一羈字,作廌的雙角被繩子綁著之狀(81839294 938391)。羈在甲骨刻辭的意義為傳遞信息與物資的驛站。想來古代還以之拉車,後來改以較快速的馬,故字形也改從馬。西周的金文也有兩字以廌構形。「薦」字作廌在眾草之間,創意是解廌所吃的草料是編織蓆子的好材料(A1610001A1610002A1610003A1610004)。「法」字以廌、去、水組合(A1611001A1611002A1611003A1611004A1611005 A1611006),創意是解廌用角碰觸訟案中有罪的人以去之,執法公正如水之保持平準。古代有以動物幫助判案絕不是附會的解釋。越南古時也有借用老虎判案的習俗。我們長期以來以為廌是想像的神獸。但是越戰時,越南在密林中發現一種頭有一對非常平行的長角,身軀有如羚羊的黃膚色大型哺乳動物。它正是「廌」字所描繪的對象。原來中國在七千年到三千五百年前,年平均溫度比現在高攝氏兩度。後來氣溫下降,甚至低到比現今還低攝氏兩度。有些喜歡炎熱的動物不能適應氣溫的下降,就被逼南移而致最後不見於中國,如象和犀牛也是古代在華北大量生息過的,現在都已不見。廌可能因字形的演變(廌),使頭部看起來有點像一隻歧角的鹿,故被誤會為不存在的神獸。
plate 3
 
(參考圖:成年的越南沙拉獸)
 
在文字創造的初期過程中,雖然沒有依據很嚴謹的條例,卻也有相當的共識、一定的原則。而文字的創造既然以生活的經驗為主要訴求,有些事經常發生在貴族的生活圈中而少見於下層的民眾,記錄時就以畫出眼睛的人加以區別。如「履」的金文畫一個穿鞋子的人(履2履3履1)。穿鞋子如果與身份無關,就不必費事把此人的眼睛,甚至眉毛都描寫出來。中國有以赤足表示尊敬的傳統。為了保持廟中的潔淨,就有在前往寺廟的途中穿鞋子,而於行禮之前脫鞋,赤足進入神聖的廟堂以保持禮堂潔淨的需要。一般民眾沒有這種需要,也沒有必要穿鞋子,故代表鞋子的字需要強調高級貴族的形象。譬如「蔑」字,表現一人的腳被戈所傷之狀(2131323334 42)。貴族受刖刑,雖有財富,但身分受損,故才憂鬱寡歡,精神不振。如為一般人,更擔心生活而不只是悶鬱不樂。
甲骨文的「宿」字,作一人於蓆上睡覺之狀(416162 7102030413)。「疾」字則作一人生病而睡於床上之狀(71 7281828384919293)。這兩字都要把字側著來看(宿01疾01),因為中國古代把字寫在竹簡上,寬短的形象要轉向寫成窄長的樣子,以致看起來兩字都像站立的人依靠在某物件之前的樣子。睡覺和生病是不分階級都會發生的事,故把人畫成簡單的側面形象。然而「夢」字卻作一位畫有眼睛和眉毛的人躺在床上之狀(7172737481 83931123)。原來在古代,不管貴族或平民,都在地面上睡覺。但是一旦生了重病,就要在床上作息。這或許是有健康上的考量,但主要的是古人認為死在床上,靈魂才能轉生,故病危時要在床上準備接受合於禮儀的死亡儀式。埋葬時也要睡在棺內的床上,所以葬字就作一人躺在棺內床上之狀(756-07A756-07B756-09)。但是作夢並不是貴族的專利,也不會導致死亡,為什麼要畫貴族在床上的形象呢?原來古代的中外社會,當為政者遇到難於決斷的重大事件時,往往以求之神旨來作決定的依據。夢在很多社會裡被認為是神靈的指示。一般人不必刻意求夢,也不一定記得夢中的細節,但貴族有作夢的重要性及迫切性,非得作夢不行,於是有以吃迷幻藥或絕食斷水的方法強制求夢。這兩種方法可以產生類似作夢的幻覺,但也可能導致死亡,故要選擇在床上作夢,以備萬一死亡時不違禮儀。這不是一般人的行為,故要畫出大人物的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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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圖:漢代之前棺材的式樣,棺內有懸空的床架。)

(參考圖:陜西西安出土的西元六世紀的石承棺架。漢之後,床架下移至棺外而成承棺架。南北朝之後又省去床架。)
 
轉個方向,談一些有趣的日常生活面。台灣好多山區的觀光景點有販售平地難得吃到的竹筒飯,它也反映在甲骨文上。「燮」字作一隻手拿著一管細長的竹筒在火上燒烤之狀(1112)。以前原住民同胞於外出打獵時,不便攜帶多餘的炊具,就隨地找一段竹節裝水及米,用樹葉封口,然後把它放到火上燒烤,等到竹中清水燒開而榖物煮熟時為止。這種方法的燒食,竹節幾乎烤焦了,故「燮」有大熟的意義。這樣煮熟的飯清香可口,但費時良多,在家就可利用較快捷的陶器,不必每次更換竹節了。
家居的舒適是越文明的人們越講究的,照明是其中重要的設施之一。尤其是越多夜間活動的人需求越多,也可作為文明發達的指標之一。從考古發掘的信息看,商代尚無專用燈具的製造,但從文字可推知商代已有燈具的使用。甲骨文「光」字作一個跪坐的人,頭頂上有火焰之狀(51525354)。火焰是難於用頭頂著的,頂著的必是燃油的燈座。商代的燈光大半微弱,且有黑煙。因為甲骨文的「幽」字作一火與兩股線蕊之狀(71728182)。應以表現火燒燈芯的光線幽暗之意。推測當時所用的燃料大半是植物油。燈本應放置在穩定的地方,為何文字表現以人用頭頂著呢?一來古時沒有什麼家具可放置,二來為了避免受到煙氣的燻烤,就得與光源保持適當的距離。以頭頂燈,人體就像燈座,不但較用手捧著的穩定,也照得廣遠。對於有跪坐習慣的中國人來說,以頭頂燈是頗為實用的方法。故古代常有燈架作奴僕以頭頂燈台的形狀。至於商代不見專用燈具出土,其原因一是商代夜間的活動只限少數的貴族與有限的節日。所以商紂作長夜之飲,才會被視為荒淫無道。一般的農家,太陽下山不久就去睡覺,以便次日一清早就去田地工作。既然沒有經常的室內夜間活動,就用不著專用的燈具。當時的社會使用燈火的機會不多,燈具不普及,甚至沒有專用的燈具。故被發掘的機會也就相對地減少了。另一方面,初期的燈與盛飯肴的豆同為有高腳的淺盤。很可能商代因使用機會不多,有事時才臨時借用吃飯的陶登,事後又恢復其盛飯肴的功能,所以難於察覺它曾一度用以照明。從專用燈具的未見,推知當時夜間活動也不多。
還有一件與夜間生活有關的事,也因古文字形而可以論證還不明確的事。起碼從商代以來,就有根據太陽在天空的位置來表示白天某特定時間的習慣。商代雖遞有改變,白天的幾個定點為旦、大采、大食、中日(或日中)、昃、小食、暮(或小采、昏)。白天的分段, 每段約二小時。但晚上只有前半與後半的夕及夙,不見更細微的分段。甲骨文的「更」字作一手拿著棍棒在敲打某種器具之狀(71728182)。從更的意義推測,應該指後代常見的晚上四處巡邏打更報時之事。它不但反映夜間有更細的時間分段,也暗示有製作某種器具以精確計量時間的流動。一般以為中國在西元前五世紀才使用漏壺計量夜間的時刻,現在看起來,或許可以早到商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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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元講座】中國歷史中的三次巨變 文/秘書處

 

  • 5/22 (日) 下午二至四時 呂世浩學長:中國歷史中的三次巨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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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元講座】春季班課程 文/秘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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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動訊息】同祭毓老師共賀瀋陽奉元書院開幕 文/北京奉元書院

瀋陽奉元書院開幕式系列活動

毓老師仙逝五年多來,毓門弟子繼志述事,夙夜匪懈,在臺灣設立中華奉元學會,繼續奉元書院教育事業,在中國大陸也已創辦四處奉元書院和坤元山國學教育基地,培育出第一批夏學大陸再傳弟子。

2016年6月4日,我們將迎來瀋陽奉元書院暨華夏寶貝國學館瀋陽分館的盛大開幕式,並安排前往新賓祭拜毓老師及參訪坤元山國學教育基地等一系列相關活動。除大陸各地奉元書院的負責人將齊赴瀋陽外,現廣邀各地毓門學長與弟子共襄盛舉,以實現“兩岸合璧,文化復興;全球同道,薪火相傳”之偉業。

活動安程如下:

第一日(2016年6月3日,星期五):
晚上        瀋陽集合。入住瀋陽當地酒店。
第二日(2016年6月4日,星期六):
上午        瀋陽奉元書院暨華夏寶貝國學館瀋陽分館開幕式。
中午        瀋陽用餐。
下午        前往新賓,參訪毓老師參與修建的清永陵(4A級景區)與赫圖阿拉城(努爾哈赤出生地和大清第一都城,4A級景區)。
晚上        入住新賓後金賓館。

第三日(2016年6月5日,星期日):
上午    前往新賓滿學研究院(毓老師牌位所在地),祭拜毓老師。
中午    於坤元山國學教育基地享用美味農家飯。
下午    參觀坤元山國學教育基地。
晚上    入住山中坤元閣。

第四日(2016年6月6日,星期一):
上午    參觀瀋陽故宮。
下午  參觀福陵(清太祖努爾哈赤與其皇后陵墓)或者昭陵(清太宗皇太極及其皇
后陵墓)。
若之前曾經參觀過上述三地者,瀋陽奉元書院另行安排瀋陽其他文化參訪行程。
傍晚    行程結束,大家返回各自所在城市。

 
說明:

  1. 全部行程共3天。如參加者忙碌,亦可於6月5日參觀坤元山國學教育基地後,於當日下午或晚上返回臺灣。
  2. 往返瀋陽差旅費請大家自行負擔,瀋陽奉元書院承擔住宿費用、餐飲費用以及所有活動費用。
  3. 臺灣毓門弟子報名此行程,請聯絡中華奉元學會秘書處(2-33653181)統一登記,也可以聯繫北京奉元書院(010-82863618,18518044018),郵箱:[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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