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節選自《遲到的重逢》第四、五、六章,作者董華春學姊全文將載於奉元學會官網:https://fongyuan.org/ 。
華春
起筆於2013年7月24日3:00am,
定稿於10月9日3:00pm
記事祭拜恩師愛新覺羅.毓鋆之旅
2013年7月18日,13:35,我的飛機降落哈爾濱機場。
14:40,恩師愛新覺羅.毓鋆的21位臺灣弟子,在國際到達大廳和我會合。我和大家握手擁抱,問候寒暄,似乎從未分離過。在臺北開讀書會整理恩師筆記,彷彿就是昨天的事情。
過去這些年,不管空間上我和大家隔了多遠,不管時間上我和大家分別了多久,我感覺一直都和大家在一起,因為在我們的心靈與心靈之間,有一根永恆的線緊緊相連,那就是我們共同的恩師。
這一次「東三省滿清遺蹟精選9日遊」,最重要目的是在滿學研究院集體祭拜恩師。因為許多人第一次來中國大陸或第一次到東北三省,行程中也搭配一些風景遊覽。但這不是一場簡單的觀光之旅,而是一場弟子們對恩師的祭拜之旅、追思之旅、文化之旅、心靈之旅。
4.故居難覓小河沿
7月21日晨,我們離開長春,驅車330公里,趕往瀋陽。
我們參觀了瀋陽故宮。在舊城中央的故宮,是遼寧六大世界文化遺產之一,是清初努爾哈赤和皇太極的皇宮,清入關後為康、乾、嘉、道等帝王東巡行宮。整個皇宮樓閣聳立,殿宇巍然,雕樑畫棟,富麗堂皇,是現存僅次於北京故宮的最完整的皇宮建築。
我們也參觀了張氏帥府張學良故居。這是原奉系軍閥張作霖及其子張學良官邸,1988年成立了「張學良舊居陳列館」,保留重要文物以供參觀。看著帥府遺物,聽著張學良的故事,想著蔣介石在臺灣軟禁張的所在,忍不住感慨:兩岸的過去和現在如此水乳交融,近百年歷史興衰,彈指一瞬間。
晚餐後,明勳學長說,恩師在瀋陽時曾經在「小河沿路」一帶居住過,1993年他陪同恩師回大陸時,兩人還特意來此地探訪。
於是,大家一起去尋找恩師故居。路牌還在,小河還在,但小河兩邊都是新樓高聳,誰都不知道恩師曾經居住的準確方位,只看到牌子上寫著「瀋陽市運河風景管理處,遊園名稱:滂江園」。
明勳學長說,最好找個七八十歲的老人家問問,或許偶然還知道當年曾經有個滿清王爺住在這裡,但是大街上都是時尚年輕人,街角偶有幾個五六十歲的群體聚在一起打牌打麻將,看樣子不可能知道那麼多年之前的事情。
我們身處於中的今天,未來也將成為歷史,那時還有誰會記得此時此刻此地此情?
我們只好沿著小河兩畔的林間路走了一圈。
伴著蟬鳴清草香,我們邊走邊聊。有人問起我的名字來歷,我說母親賜名「華春」是因為那時候文化大革命剛結束人們都希望能夠迎來「中華的春天」。
君祖學長說,「『華春』還可以有另外一個解法,即『華夏又一春』。」
他這句話如天上月光,讓我心頓時清澄開朗明亮起來,想起了恩師的「長白又一村」。
時間和空間的變化,使得恩師將列祖列宗興業於長白山而後兼濟天下的精神在臺灣發揚廣大,恩師在臺灣的偉業創舉,未來要順應天時回流大陸滋潤華夏大地,孕育繁茂的文化春天。
我雖然沒找到恩師故居,卻偶然得到恩師念茲在茲的「華夏」和我名字的玄妙聯繫,未來應當以此自勉自勵,勿忘恩師教誨和學長美意。
我們大家停在小橋處,人間福滿,天上月圓,水中影幻。
我們對月思師,拍攝合影留念。
恩師從大陸到臺灣,輾轉百年,居住過許多地方,其中大部分都因為世代更替和城市變遷,無法完整保留。我們的追思,只能向天地深處尋,向時光河裡找。我也只能寫小詩記今夜事。
《小河沿》
松青柳綠小河沿,草蔓苔生碧水灣。
王榭飛燕何處去?故居難覓月仍圓。
銀鬚飄散前朝事,龍杖撐天道義傳。
人壽有時緣不盡,恩師千古聖哲賢。 |
5.龍興聖地見師字
7月22日晨,我們參觀瀋陽世界園林博覽會。
之後,我們從瀋陽開車到撫順,午餐後前往遼寧省新賓縣。
窗外的風景漸漸開闊起來。
天空晴藍如洗,白雲逍遙似仙。
山巒疊嶂,層次分明,像一朵一朵盛開的蓮花,瓣瓣向後展開。花蕊中間是茂盛的松樹,枝葉挺拔秀美。
樹林邊鋪展開大片大片的莊稼田,碧綠多層次如印象派畫家永恆的畫卷。
清澈的蘇子河,從山與山的相逢之處,緩緩流出。
陽光像戲水的魚兒,跳蕩在碧波中。
這就是爺爺魂牽夢繫那麼久的地方嗎?
我忍不住寫了一首小詩,記錄這天賜美景。
《新賓》
千山疊翠繞青田,萬水蜿蜒映日圓。
雲淡天高風作伴,龍興之處覓師顏。 |
3:30,我們的汽車停在永陵門口。
「永陵」滿語稱”恩特和莫蒙安”,坐落在新賓縣城西21公里啟運山腳下的蘇子河畔。永陵整個陵寢佔地1.1萬餘平方米,由下馬碑、前宮院、方城、寶城、省牲所、冰窖、果樓等部分組成,啟運殿是主體建築。永陵是大清皇帝愛新覺羅氏族的祖陵,即清太祖努爾哈赤的父親、祖父、曾祖、遠祖及伯父、叔叔等皇室親族的陵墓。明萬曆二十六年(1598年)始建,清順治十六年(1659年)尊稱為永陵,是著名的關外三陵之一。日俄戰爭時,永陵被毀掉了。恩師花費近十年時間主持整修永陵,2004年列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世界文化遺產名錄」。
我第一個走下車。
張哥站在那裡等待,看見我,他伸開了雙臂。我走了過去,他擁抱了我,「華春辛苦了!」我心裡一熱,對他笑笑,「你最辛苦!你來真好!」
他帶著我看永陵門口的獅子,指著背後的字對我說:「這是爺爺鑄的獅子,這是爺爺寫的字,你好好拍照哦。」
我仔細讀這幾個字「禮烈裔孫金成偕臺北奉元書院諸生恭獻,一九九七年五月」。
我拿著相機給這些字拍照,心裡發酸,淚水連珠而下,有個聲音輕輕軟軟地說:「毓爺爺啊,你在的時候,讓我來,我一直找不出時間。今天,我終於來了,但只能見到你的字了。請原諒我來晚了啊!」
張哥拉著我,「你控制住情緒啊,我要和你談正事。」
我收回了眼淚,他和我聊天,主要是談爺爺三週年後安葬骨灰的時間和程序。
接著,張哥告訴我,「你重點看看那兩個殿,那都是爺爺自己出錢修建的。爺爺對祖宗們特別好特別孝敬,爺爺還拉著我住在旁邊,給祖宗們守靈,守了整整一週。有人問他怕不怕,他說,不怕,這都是我的祖宗,我倒希望他們的亡靈出來和我聊聊呢…」
爺爺親手修建的一個殿已經變成了「永陵祭祀展」所在處,張哥陪著大家在那裡參觀。
我悄悄離開大家,走進了爺爺親手修建的另一個殿,殿門口寫著「膳房」兩個字。裡面暗沉陰冷,幾個大玻璃罩子罩著舊時的藥膳器具,牆上和地板飄浮著幽陳虛無。
爺爺一片熱心蓋的房子,為何今天如此的冷?
當年爺爺為祖宗守靈,如今是誰在守著他的靈?
我坐在地板上,淚水噴湧而出。時光如此無窮和無情,沒有任何人,沒有任何事,是我能夠永遠留住的,包括爺爺。
物是人非,我如何泰然處之?
突然,一個聲音說:「姑娘,你怎麼了?我能幫你做點什麼?」
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老媽媽突然出現在我眼前。原來,她一直坐在門後椅子上,因為她沉在黑暗中,我便沒有看見。她說是永陵的工作人員,看我哭了半天,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需不需要幫忙。
她的問話牽出我更多眼淚。幫忙?你能幫我把爺爺找回來嗎?你能讓死去的人重生嗎?如果不能,那我就不需要任何幫忙了。
門外的陽光溫暖燦爛,但我的心情卻如同這門內房間一樣,灰暗幽仄。
大家都來這個殿參觀了,我只好出去,躲在庭院中牆根下的陰影裡,擦眼淚。
張哥向我走了過來,「我給你介紹一個人,這個是陶姐。爺爺當年在新賓時,都是她在照顧幫助爺爺。爺爺走後,平時她都幫爺爺上香祭拜。她是辦公室主任,工作性質也是做文化保護。她對爺爺很孝順,把爺爺照顧得特別好。她知道爺爺許多事情,以後你想問什麼事情,就找她……」
我看著陶姐的一襲綠衣,如同看到了新春柳綠,感覺到有股神秘力量,把我牽引回了一二十年前的舊時光。我當然有許多問題要問她,卻一時不知從何問起,只是雙手哆嗦著留了她的手機號。我跟著她邊走邊聊,小心翼翼地問了她幾件爺爺的舊事,卻不敢再深談了,怕碰痛自己心裡疤痕而在眾人面前失態,只好在心裡默默寫了一首詩。
《清永陵》
啟運山擁清永陵,鑄獅修殿守祖宗。
恩師題字今猶在,蘇子河畔淚雙盈。 |
大家參觀完永陵之後,又一起去參觀赫圖阿拉城。
「興京」的滿語是「Hetu ala」,譯名為「赫圖阿拉」(或赫圖阿喇、黑禿阿喇、黑圖阿拉,為「橫崗」之意),在新賓縣西永陵鎮老城。1616年(後金太祖天命元年、明神宗萬曆四十四年)努爾哈赤建立後金稱汗時曾建都於此。1636年(清太宗崇德元年、明思宗崇禎九年),清太宗皇太極下令將赫圖阿拉改漢名為興京。
赫圖阿拉城不僅因清太祖努爾哈赤出生於此享譽神州,更因這裡曾是滿族第一國都而蜚聲海內外。赫圖阿拉城是後金開國的第一都城,也是中國歷史上最後一座山城式都城,更是迄今保存最完善的女真族山城。赫圖阿拉城是後金政治、經濟、軍事、文化、外交的中心,被視為清王朝發祥之地,滿族興起的搖籃。
我們去看了努爾哈赤誕生的地方。古樸院落,粗木柵欄,簡陋茅草房,狹窄的農家大炕,原始的勞作工具,便是千古英雄與人間初結天緣的明證,也指引我回溯他的傳奇生涯。
努爾哈赤小時候沒有上過學,少年時就開始在家裡勞作。他10歲喪母,繼母對他刻薄寡恩,家裡不和睦。父親聽了母親挑唆,讓他19歲就分家單過,只給他很少產業,根本不夠維持生活。努爾哈赤經常到山裡挖人參、撿松子、拾蘑菇、採木耳,然後將這些東西運到撫順馬市去賣,賺錢補貼家用。努爾哈赤25歲那年,祖父和父親同時死於明軍攻城的戰火,他以報仇為名,以祖父父親的「十三副遺甲」,率領五六十人隊伍,向尼堪外蘭的駐地圖倫城進攻,拉開了女真統一戰爭的歷史帷幕。
從25歲起兵到68歲生命結束,努爾哈赤的政治軍事生涯44年,其歷史貢獻主要有十件:統一女真各部,統一東北地區,制定滿洲文字,創建八旗制度,促進滿族形成,建立後金政權,豐富軍事經驗,制定撫蒙政策,推進社會改革,決策遷都瀋陽。正是這十件豐功偉業,為大清帝國建立和清軍入關奠定下歷史基石,開創了中華民族歷史的一個顯赫新篇章。
努爾哈赤的成功,一個前提是苦難生活的磨礪。繼母寡恩,使他養成自立性格;馬市交易,使他開闊眼界廣交朋友;祖父父親蒙難,刺激他擺脫常人的平庸生活,踏上王者征服之路。他成功更關鍵的因素是實現了四合,即,天合、地合、人合、己合。
努爾哈赤一生經歷過許多重大戰役,攻無不克,所向披靡,屢屢告捷。但是,努爾哈赤晚年,被勝利和權力沖昏了頭腦,犯下錯誤,吞下苦果。天命十一年(1626年)正月的寧遠之敗,是他起兵以來遭遇的最大挫折。此後,他鬱鬱寡歡,陷入苦悶,八月十一日在瀋陽東40里的靉雞堡憂憤而死。《左傳》曰「君以此始,必以此終。」
努爾哈赤以兵馬起家稱汗,又以兵敗寧遠身死,這是歷史的偶然,還是歷史的必然?
在赫圖阿拉城,最吸引我的是一個寫著「罕王井」的大石碑。這裡是努爾哈赤親手挖的井,石碑上這三個字是恩師親手題寫的。這塊石碑和這三個字,將恩師和他的祖先聯繫了起來,將我們和恩師聯繫了起來,於是,我們就和厚重悠久的中華文化聯繫了起來。我們大家在這裡拍照留念,我也賦詩一首。
《赫圖阿拉城》
太祖龍興第一城,後金國辟滿族興。
盛衰起落清朝史,三百年來一夢驚。 |
我們到後金賓館安頓好行李之後吃晚飯。
席間,大家知道有種叫「罕王井」的礦泉水很好喝,就是白天看的恩師題字的那個井,還瞭解了恩師最愛喝本地酒「汗王醉」。陶姐給大家叫了四樣當地小點心,說是恩師最愛吃的。
於是,我們吃著恩師最愛吃的點心,喝著恩師最愛喝的酒以及恩師題字的礦泉水,追思恩師。
6.徹夜難眠幻師身
晚飯後,張哥叫我去他的酒店。
我進了他房間,他叫我坐下,建議我不要再回後金賓館,就住在這個酒店裡可以多聊聊,他請陶姐去給我多訂一個房間。
陶姐出門後,我問張哥:「我不要住這裡,也不要回自己酒店,拜託你,把我送到滿學研究院去見爺爺,好不好?」
他說:「你要現在去啊?太晚了,早上再去吧。」
我說:「我想多陪陪爺爺,你們送我去,然後你們就可以走了,我一個人留在那裡就好。」
他大驚:「我以為你只是過去看看,原來你想留在那裡,多久?」
我說:「一夜啊。我想給爺爺守夜,多和他聊聊。你們送我去就好,不用陪我管我。」
他說:「可是那裡沒辦法待,沒有床,不舒服。」
我說:「我不需要床。有沒有椅子?沒椅子地板也行。反正我想去。」
他說:「那裡只有派出所保安,沒有其他人。你一個人在那裡待一夜,我們都會擔心你的安全。如果你堅持要去,我們都會陪你在那裡待一整夜。還是不要去了吧?」
正說著,陶姐回來了,說:「房間訂好了。」
張哥對她說:「訂好就好。但華春壓根就沒打算住,她想去給爺爺守夜。」
陶姐吃驚:「不要去了,這麼晚了,不安全,你非要去大家就肯定要陪你,明天還要祭拜呢,你別讓張哥為難啊。」
我看著她和張哥,「可是我真的真的很想去,可以嗎?你們只要送我到那裡就好,我明天中午就要離開,我真的沒有幾個小時可以陪爺爺了,求你們了。」
我的眼睛濕潤了,怔怔地看著他們。
張哥嘆了一口氣:「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在那裡陪爺爺確實會讓他很高興,但如果你不去,你可以留在這裡,我們好好商量一些事情,爺爺更高興。明天我們早點去看爺爺,你想多早就多早,可以嗎?你如果一定要今夜去,那我一定要陪你去,你冷靜想想,這樣真的好嗎?」
我也嘆了一口氣,想著他從臺北專程而來就是為了讓大家祭拜地更好,他已經夠累夠辛苦了,我可不敢讓他陪著我守夜。於是我說,「好,那晚上我不去了。早上6點就出發可以嗎?」
張哥說:「可以。」
陶姐說:「太早了,早餐店都還沒有開,6:30吧。」
我點點頭。看看我準備好的守夜裝備,忍不住還是惆悵起來。窗外是無盡的黑夜,孤獨睡著的爺爺,一個人在想什麼?他是否知道我已經離他越來越近了?他是否會怪我來得太晚了?
陶姐離開後,張哥和銓潁和我三人聊天。
銓潁離開後,只有張哥和我,面對面坐著。
自從6月30日在臺北深談之後,我們都期待著這次重逢。在張哥面前,我沒有秘密和保留,也沒有顧忌和疑慮,他明白我的心裡裝著多少有關爺爺的回憶和情義。我讓自己儘量清醒的理性表達,可還是按捺不住偶爾浮起的感性悲痛。我很感恩張哥,在他最痛苦最艱難的時刻,他就那麼挺著熬著,我自身難保也無力分擔他的哀思,他從來沒有怪過我的缺席和自私,從來沒有責備過我的任性和固執,他就像爺爺在時一樣,我想來就來,我不來他也不怪,但只要我來,那扇大門總是為我開著,那份恩情總是為我守候著。
我們談到快午夜十二點,我怕張哥太累了,對他說:「你這兩天辛苦了,早點休息吧,我很快就再回臺北,如果還有事情,我們回去談?」
張哥送我回到隔壁我的房間,幫我檢查整理好東西,臨出門時,他突然轉回頭對我說:「爺爺有你這麼一個好孫女,實在是太好了。你先好好休息,保重好自己才能多幫爺爺做事情。」
他留給我一個溫暖微笑。
他的微笑又讓我想起爺爺來了,著實捨不得關上門。
我扶著門發呆,感覺到張哥走後有人走進來了。
原來是爺爺。
我對他笑笑:「爺爺,你累不累?要不要到床上躺會兒休息一下?」他也笑笑:「傻孩子,你怎麼忘記了?爺爺休息不用床,我坐在椅子上就好,你也累了,你好好躺著放鬆一下,咱倆說說話。」
我躺在床上,他坐在椅子上,我們開始聊天。
我問他:「燈會不會太亮了?要不我關了燈?」
他說:「是有點亮,100歲之後,我眼睛有些不舒服。你把燈關了吧。那你會怕嗎?」
我說:「我本來很膽小,會怕黑,但有爺爺在,就不怕了。」
我關了燈,躺在床上,看著椅子裡的爺爺,和他聊天,問他許多事情,還告訴他這兩天路上為他寫的詩……
爺爺也回答我許多話,感慨起來:「傻孩子,你什麼都好,就是太重感情。感情太多了容易誤事,你得學會外面天地雷動而內心漣漪不生。你的詩倒是寫得越發好了,但還是太悲情。你得化悲痛為力量,不然,你怎麼替我做事呢?不管你躲到哪裡去,我總能看到你找到你,但如果你總是悲痛,我把你找回來也沒有用啊。」
談著談著,居然已經快1點了,我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睡夢中,我依稀感覺到,爺爺從客廳椅子處走到我身邊來,坐到我床邊沙發上,看著我說:「你這些天跑來跑去的,累不累啊?好好睡一覺吧,我給你守著。要是從前你能多點時間這麼陪我聊聊,好多事情就不一樣了,不過我也不後悔……」我脫口而出:「我後悔!」
我一下驚坐了起來,看看表,才凌晨2點。
窗外,竟然下起雨來。絲絲細雨讓我想起了3月19日那個晚上的細雨淋漓。爺爺走後,我每念及他就淚如雨下,無法寫任何一個文字,更別說成文成詩了。那個雨夜,我第一次寫紀念爺爺的文章,從19日晚上10點寫到20日淩晨2點。天色從雨轉雪,春分時節,卻大雪瀰漫,晶瑩剔透。我推窗看雪中紅塵,高潔美麗宛若童話世界,驚覺正是爺爺兩週年忌日。那時的天色異象讓我覺得爺爺在指揮天地和我對話,就看我能不能聽懂。今晨細雨又讓我重新感受到了爺爺,他怕我流太多眼淚,所以讓天公先替我流淚,同時,也清洗一下這汙濁紅塵,以便學生們可以安安靜靜、乾乾淨淨地祭拜他。
我不好意思地說:「爺爺,本來我是要給你守夜的,不小心睡著了,倒變成了你替我守著,辛苦你了。我真的不想睡了,咱們繼續聊天吧。」他說「好」。
於是,他坐回椅子裡,我坐在沙發上,我們一起聽風觀雨談天說地,似乎有說不完的話,就像從前一樣,又回到了那種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純粹、簡單、溫暖、真純裡面。(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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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上午到廈門篔簹書院拜訪王維生山長,商談篔簹書院與中華奉元學會合作事宜。
http://weibo.com/3221358791/AyvYgs76V
看到一份去年三月由劉君祖代表「臺灣奉元書院」簽署的〈兩岸書院合作意向書〉。http://blog.sina.com.cn/s/blog_6132224e01019hgp.html
徐泓
2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