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21年9月7日 夏曆辛丑八月初一
◉本期目錄
【編輯小語】鑑古知今,繼往開來
文/編輯部
今日節氣白露,秋意漸濃,氣溫微降,但疫情並未降溫,我們仍然不能鬆懈。奉元秋季課程已經開課(友善連結:課程簡介),別忘了趕快報名喔!在疫情尚未真正解封之前,秋季課程將繼續維持遠距教學,採用 YouTube 直播 與 Google Meet 視訊 雙軌並行,報名單門課程即可在透過視訊上課,跟老師就時互動問答。更歡迎加入年繳會員,享受全年無限制回看所有直播!秋季課程將視疫情變化隨時調整,敬請留意學會網站、臉書與 Line 公告。
《增廣賢文》:
觀今宜鑑古,無古不成今。
想要了解當下的世界,必須要熟讀歷史,想要了解未來發展的趨勢,也必須要借鑑歷史。毓老師曾說:
讀古書的目的在於將古人的智慧為今人所用!書有古今,智慧沒有古今!
南宋朱熹《朱子全書・周子書》:
繼往聖,開來學,而大有功於斯世也。
奉元同門秉承 毓老師的夏學精神,承先啟後,即便身處在破壞傳統文化的大環境中,然而「雞鳴不已於風雨」,傳承夏學,任重道遠!
你知道大安讀經學園與志道書院嗎?請見:
〈參訪志道書院側記〉
你知道「天德黌舍」浮雕匾額上面為何要用六條龍嗎?請見:
〈心塑巨碑 永懷毓老〉
你知道何謂「余英時現象」嗎?請閱讀:
〈該是跨越「五四餘封」的年代了!──回答「有關余英時現象」的反思之一〉
你知道中國傳統的「士」與西方所謂的「知識份子」有何不同嗎?歡迎閱讀:
〈讀徐復觀先生〈論中國知識份子〉心得(一)〉
你知道吳哲生老師所謂的「經略夏學」有幾個步驟嗎?請看:
〈夏季課程「經略夏學另闢天」心得〉
最後,編輯部亦誠摯地歡迎同門先進與各界同道友人,能夠共襄盛舉,提供個人無論是讀書、教學、工作、生活上的感懷,或是經典智慧應用的心得,在奉元電子報的園地中「以文會友,以友輔仁」。
【奉元活動之一】參訪志道書院側記
文/秘書處
編按:奉元書院除了延續毓老師刊經籍、廣聖學、興治藝之精神外,也要先王省方,觀民設教。此次藉著隨行參訪的機會,與讀者介紹一間位在桃園龍潭,為了在家自學孩童設立的志道書院。
「志道書院」係臺中教育大學語教系專任助理教授高瑋謙教授、臺中教育大學讀經教育高階培訓班講師呂基華老師賢伉儷共同創辦,前身為位於臺北市大安區的「大安讀經學園」,為全臺灣第一所為在家自學孩童所設立的讀經班,而後再至桃園龍潭渴望園區創立志道書院。
毓老師常說:「書讀百遍,其義自見」,志道書院著重在「全人經典教育」以「經典教育」為經,以「全人教育」為緯,所交織而成的一種教育理念和型態,不光是讀經,還強調知行合一、解行並重,入院就讀自學(或共學)的孩子們除了聽經、讀經、背經之外,還要懂得解經、行經。高教授深深相信只要合乎人性,順乎自然的教育原理,就能「若火之始然,泉之始達」(《孟子.公孫丑》)。
毓老師幼承庭訓,四歲由太師母親授四書,六歲開始進宮陪溥儀讀書,十三歲背完《十三經》,太師母還罵毓老師沒出息,因為其他皇子大多在十二歲就背完了。相比之下現代人六歲入小學,十二、三歲的年紀剛讀國中,以現代教育的觀點覺得尚屬蒙昧之際。可是在一百年前的人眼裏,十三歲已經可以準備任事了。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教育這個議題在華人眼裏一直視為大事,在古代與科舉制度脫離不了關係;現代則圍繞在高等教育畢業之後找工作,甚至找對象,都會跟你大學讀的科系息息相關,大學讀的科系又來自於高中時的類組選擇。因此,大部分人是憑藉未來工作的前瞻性,來決定要讀什麼類組,僅有少部分人是真的憑自身的興趣來做為出發點。
《論語・述而》:「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游於藝。」為志道書院命名由來。其中「志」這個字,朱熹的解釋為:「心之所之謂之志」,毓老師說:「朱子,心之所之,有外趨之勢;王船山,心之所主,內在有本,有力量。」(《毓老師四書札記》)。也就是說我們應該要從自己的內心出發,探索自己內心真正需要的是什麼,如同「率性之謂道」(《中庸》),「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論語・學而》),果能此道矣,則道可生也。也許教育的本質應該回歸討論如何落實向內發展,可能這才是我們真的需要花時間來研究與探討。畢竟「道並行而不相悖」(《中庸》)、「天下同歸而殊塗,一致而百慮」(《易經・繫辭》)。
—全文完—
【奉元活動之二】高師大韓必霽教授來訪側記
文/秘書處
編按:《易經・兌・象》曰:「君子以朋友講習。」宋儒程頤解釋說:「先儒謂天下之可說,莫如朋友講習。」奉元書院秉承 毓老師弘揚夏學的理念,長期聯絡同門與同道友人,互相交流砥礪。高雄師範大學教育學院成人教育研究所韓必霽教授,於8月26日上午來訪,由奉元學會常務理事潘朝陽老師接待並導覽書院環境與運作。
在臨去前,潘老師特別致贈一本奉元學會今年新出版的《愛新覺羅毓鋆先生札記選集》給韓教授,作為紀念。韓教授回去仔細拜讀之後表示,從此書的字裡行間約略可以感受到 毓老師的治學精神與品德風骨,特別感動!她們母女都覺得此行收穫很多,期待之後有緣能夠再來參訪!
—全文完—
【十年憶百日・十四之三】心塑巨碑 永懷毓老
文/周義雄
編按:十年前(2011)的 3 月 20 日,奉元書院永遠的 毓老師,以一百零六歲高齡與世長辭。三個多月後,奉元同門發起舉辦「毓老師百日紀念會」,並於會前徵求文稿,輯成《毓老師百日紀念會文集》作為對 毓老師最深的思念與致敬。今年(2021)正逢 毓老師辭世十週年之際,世事已然翻天覆地、星移斗轉,然回顧十年前懷念 老師的文字,春風化雨,典型依舊,諄諄言教,歷久彌新。本刊將按《百日文集》之目次先後,依序刊登「十年憶百日」系列文章,以緬懷師恩、傳揚夏學!本文為《百日文集》的第三篇,本刊特別徵求周義雄老師家屬同意轉載,以饗讀者。
二〇一一 民國一百年三月廿日上午,驚聞毓老師辭世。四月十日下午在臺北參加子毓子的喪禮,在悲戚淚眼中,瞻仰遺容,不久火化,傍晚小哥張景興捧出骨灰罐,外裹素雅的白布,安放於殯儀館的供桌上,我合十禮拜鞠躬,注視良久。心想,一代夏學宗師,前清遺老,四十二歲單身來臺灣,至今一百晉六高壽辭世。從一九四七年到二〇一一年,完整六十四年,風儀在臺,而今架返西天靈山,門生弟子滴不盡傷心淚。矇矓中,活現四十五年前一段奇緣的画面。
一九六七 民國五十六年暑假,因楊英風老師受託製作陽明山中山樓泮池牆面琉璃浮雕工程。我隨從前往製作工地,當時全臺最大的琉璃瓦作坊在臺北市松山區,有光線明亮的寬濶廠棚,方便塑製泥坏。進大門後,轉入蔡老闆家中客廳,圓臉的主人滿面笑容,長得像一尊彌勒,由英師引見座中另一位上賓——禮親王十一世,愛新覺羅毓鋆,尊稱王爺。
當時王爺身穿杏黃色上衣,黑色寬濶長褲,手搖一把羽扇,足登黑色步履,一派輕鬆談笑風生,有如古画中的高人雅士出現眼前。但見白潤的臉上五官明顯,兩道濃眉,雙目如星輝,烱烱有神,頭髮及短髭修剪整齊,海下鬚長約七寸,烏黑而有光澤。英師引我同席敬陪末座茶敘。言談中滿口京片子,聲調悅耳動聽,中氣十足,有望之儼然,即之也溫的氣象,引為平生奇遇。
在松山連續工作幾日後,又見王爺來,他主動向英師提議要教我讀古書,得英師即時鼓勵而拜入師門。那日步行到慈祐宮附近,基隆河邊的小渡頭,有一艘木船,老師給了艄公幾個銅錢,二人渡河到對岸,上了岸是一片竹林的洲尾村,有一條彎曲的小徑通往竹林深處的幾戶人家。眼前兩戶紅磚樓,老師租了一戶,進門叫一聲「小弟」,只見小哥下樓,老師介紹了義子張景興與我相見。那時小哥才十六、七歲,來自嘉義,初中畢業準備在臺北考高中。而我年僅廿四歲,已在省立清水中學專任美術教師一年,老師坐定之後,問了我的家庭背景,鼓勵我到臺北來。當時老師於文化大學哲學系研究所授課,建議我插班讀哲學。但我身為長子,公立中學教師的薪水足以肩負一家生計,不敢輕言辭職離鄉。閒談中,老師拿了一支精緻的小煙桿,長約一尺半,打開小巧的煙盒,填了煙草點上,慢悠悠的吞雲吐霧。在光線稍暗的一樓,淡淡的白煙往上飄渺,好似雕塑的神仙画面。我環顧室內擺設,朝南一座臺灣古式的暗紅木床,配上杏黃的簾子,中分兩束鈎在雙柱旁,床前墊腳的暗紅木臺,局部嵌瓷。床柱掛一付對聯,陰刻填墨采,行書「不欲即仙骨」、「無情乃佛心」。當時心想,大概是單身旅臺,以「不欲」、「無情」來克己自律。
二樓光線明亮寬濶,有兩張單人床,一張書桌,面北的窗外是麥帥公路,遠山近樹加上水平的電線。這是小哥讀書休息之所,當晚留宿老師家。
翌日,老師給我一個號「渺痕」,說藝術家要留痕迹於作品中,其最高境界是渺渺無痕,不露人為之迹,方為上品。當時年青,直覺像是方外人,也像老師的自況,所以一直不敢啟用。接著說中國的學問,分義理、考據、辭章。義理是哲學,考據是史學,辭章則是文學。想成為藝術家要先讀書以充實內涵,可從辭章入手。老師要我買一本屈萬里著的《詩經釋義》回去好好背誦。
回清水後,從國風二南,抄詩背誦,因生字太多,查字典花了很多時間,當時清水中學有一位榮芝芬老師,是我初中時的國文老師,也是旗人,從北平播遷來中部的清水鎮,她每週教我朗讀一小時,體會詩經音韻之美,連續好幾年。我從國風讀到小雅,「頌」還沒讀就停了。毓老師在我抄詩背讀風、雅之後,又要我抄寫西山逸士-溥儒輯的《四書經義集證》論語廿篇,初窺以經證經的神妙。用羣經旁證論語章句,豐富而貫通,作為日後課讀四書的預習。
自從拜師之後,那年暑假有空來臺北即謁師門,由於我對人物的形象直覺敏銳,主動提議為老師塑像,獲得欣然同意,即一同到松山蔡老闆家,提回一包溼度調勻的塑泥回來。二樓空間寬濶,南窗明亮,陸續添置雕塑轉盤,我即釘木架塑泥。老師親自當模特兒,當時與小哥三人在樓上談天,邊塑邊聽,聽了很多有趣的故事。有一次,老師問我:「看過紅樓夢?」我說:「中學時就看過了。」師說:「那是寫我們禮王府的事」,何以證明呢?老師說:「賈母是賈代善之妻,賈政是其次子,而賈寶玉又是賈政的次子。避諱長子。賈就是假的。代善是以禮讓天下給皇太極,故封為禮親王,世襲迄今已歷十一世。」閒時也看了很多字画、古玉,皆為稀世之珍。塑像逐漸成形,表情與鬚眉相應,衣紋則採饕餮文樣裝飾。平時用塑膠布包著,有空再來加工,揣摩神韻,到翌年才翻成石膏像,用油画顏料加彩。此作是一九六七~六八年之間的毓老師,正當六十晉一的形象,也是我廿四~五歲的人物作品,後來一直擺設於天德黌舍的講堂中。
一九七一 民國六十年,我奉清水中學之命,到臺北的臺灣師範大學修習教育學分,以便取得高中美術教師證書。此時,毓老師遷居臺北市四維路講學,前有荷花池,旁有林安泰古厝。窗明几淨的室內可容數十名學生,我有幸躬逢其盛,與學界菁英、青年學子同窗課讀四書。「長白又一村」是遜國花甲祭之後的宏願,承載「以夏學奧質,尋拯世真文」的志業。相對於大陸的文化大革命,子毓子一肩扛起傳承夏學的大業。時人稱「毓老」,學生稱「毓子」或「子毓子」。有時板書前人所未發的新見解,我們即在筆記寫「子毓子曰」,以示尊崇。
一九七三 民國六十二年,文霽老師介紹我到臺北來,在專科學校建築科任教,聘為專任講師,從清水遷居永和市。暇時得以全年聽老師講學,直到一九八一年止。攻讀九經:學、庸、論、孟、大易、春秋、禮記、尚書以及詩經。子書有:孫子、管仲、韓非子、商君書、墨子、荀子、老子。外加春秋繁露、史記、資治通鑑、唐宋名文、人物志、冰鑑七篇等。略窺夏學門牆。
初到臺北,課餘總在老師跟前幫忙,做些小事。有時天氣晴朗的假日,常隨師到郊外遊賞。記得一九七四年春三月,隨從毓老師到新店碧潭,渡船到對面山上的海會寺遊賞風景。那日遊客稀少,老師穿戴講究,興致高昂,身穿長袍、馬褂外加斗篷,頂戴圓帽,手持竹杖,足登布履,健步於山水林泉中,頗多感觸,嘗言:「何處青山埋忠骨」。有時佇立遠眺山川,隱約顯出王者氣象,當時隨手拍下十幾張黑白照片,保存迄今。無意中記錄毓老師六十多歲的行誼丰采。這也是平生第一次親眼目睹斗篷的形制與氣派。從前只在影像中見過總統蔣介石穿過斗篷,而今真人身穿斗篷,昂首濶步於山林間,實為首次的視覺經驗。遙想滿洲國時期,子毓子曾訓練兩百萬兵,志在復國,然二次世界大戰終了,倉惶逃難,躲在廟中落髮變裝成和尚,度過一劫的景象。而後,國民政府解散偽軍的場景對比中共接收改為四野的畫面。這些故事經老師親口敘述歷歷如畫。
卅多年後,重讀這些照片的身影,體會毓老歷經遜位、復國、亡國、辭廟的滄桑。其孤寂況味,有如隋末唐初,風塵三俠中的虬髯客,將一切資源、人力、財富拱手讓給李世民的故事,然後一人遁入海之東南方的歷史重演。
一九七四 民國六十三年,奉師命塑造「天德黌舍」浮雕匾額。當時我仿北京故宮九龍壁的琉璃浮雕,中間二龍戲珠,左右加二,共六龍,姿態各不相同,塑於底層。何以用六龍,就是易經乾掛的六爻,也是人生的六個時位。勉人要「時乘六龍以御天」。底層完工後,再塑「天德黌舍」行書四字於六龍上,我集王羲之字體,作成浮雕字,揣摩其神韻,勉力塑成。外加浮雕花紋邊框,整體高低勻稱,主次分明,光影效果鮮明。老師看了泥模非常高興,翻成玻璃纖維加彩高懸講堂中迄今。
一九七五 民國六十四年夏,毓老師自號仁匃遯者,籌劃印一部書《易經來註圖解》,親自用鋼筆點了這本易經,命我用橡皮章的作法,做了一套橡皮章標點符號,我逐一沾墨印上,再用白粉塗去原先的鋼筆符號。這斷句的工夫歷時四個月,逐句標點全本易經上下冊,並校正原來六十四卦圖象符號的錯誤。用心設計了五蝠鑲金框,中間雙龍戲珠的大紅封面。蝴蝶頁也是六龍,姿態不同,加框,套色彩印,中庸章句用六龍框,當時皆用針筆上墨線的黑白稿製版,圖案的設計與色彩計畫全是我的完稿。全書上、下兩冊,完工後,毓老師另加一頁於書名頁前,用灑金宣紙加六龍框,上書
仁匃遯者 行年七十有一恭上
慈親九秩晉一千秋
遵母命刊經籍廣聖學興治藝
丙辰正月 既望之吉
一九七六 民國六十五年春正月,正式出版定名慈恩本《易經來註圖解》上、下二冊。此為毓老師為太福晉九十大壽的賀禮。是為天德黌舍學子,當時上易經的第一本入門書。我從六十四卦符號上墨校正,全書標點,美術設計,到跑印刷廠裝訂成書,前後七個月,於陰曆年前完工。這是上易經前的預習,此後在聽課時,很容易理解老師講授的深義及弦外之音。
這一年是子毓子滿七十歲的大壽,想起我十年前為老師塑的胸像,在現今已自覺有所不足。經過十年景從、聽課、做事的學習中,體會老師誠於中、形於外的儒者形象。當老師意在言外的氛圍中,我提議另塑一尊全身座像,當時欣然同意,擇日前來拍照片,以免當模特兒太累。
新春天氣晴朗,天德黌舍高懸篆書百壽圖,毓老師盛裝坐在鋪杏黃色軟墊座的藤椅上,讓我從各角度拍照,拍了十幾張彩色照片,又拍了廿幾張黑白照片。那日老師興致高,頭髮修得好整齊,鬍鬚梳理飄逸自然,呼應兩道濃眉,眼神足以洞穿世情,氣派非凡,真是王者氣象。換了幾套服色,顏色不同則手持的配件也不相同,有線裝書,各色扇子或玉如意。每次穿好長袍、馬褂,還要將兩三層的袖口上半部捲起,說這叫「龍抬頭」。還要我看老師的後腦特別平,這是滿洲人的特徵。這些照片是毓老師最經典的画面,我也有幸陪侍座旁拍了一張合照。
照片洗好之後,就開始画素描草圖,經老師過目認可之後決定尺寸大小。即開始工作,從木架、臺座到堆上油土,逐步施工。全心全力工作了四個月,大致成形,然後經常觀摩照片神情,聽課時仔細欣賞講學丰采神韻,點滴整修。因為是油土,不用淋水保濕,也不用塑膠包著。天天擺在客廳,前後修了三年,之後搬家又塑了兩年。坐椅形制,採清宮式樣椅背及左右靠也塑好了,只等翻模即可組裝。
此作到了一九八一 民國七十年,觀者皆曰:「形神兼備」,文霽老師看了,稱讚為神品。我自己也感覺謝赫六法所謂經營位置,骨法用筆,傳移摹寫等過程,逐步用心而達「氣韻生動」。那「靜中動」的氣勢,好像胸懷百萬雄兵,氣象萬千。我拍了幾張塑好的黑白照片,呈報師門,毓老師看了只說了一句:「倒像個無冕王」,以示嘉許。十五年師從毓老,儒者匡時濟世的襟懷,活現當下的泥塑中,頗為得意。
一九七九 民國六十八年,毓老師想起造一座羲皇廟,奉祀伏羲氏,以為講學的書院,要我仿北方建築式樣,画一幅透視圖。當時我在建築科教基本設計、模型製作、素描、水彩等課程,對建築有些心得。於是從平面規劃起,先定主殿廳堂,中軸方向,依次前殿、後殿、左右廂房,鐘鼓樓、神道、華表、牌樓、雕刻、泮池等。為此,特別參考聯經出版的限量彩印宋代線裝書《李明仲營造法式》一涵八冊,園林則以明代計無否所著《園治》叠山、理水之要旨,設計了山水花木的造景。圖成後呈毓老師法眼過目,並在每座建築命名,庭園另加千歲柏、萬年松。這一件巨幅透視圖是鉛筆素描,画在描圖紙上的立體透視圖,全長一八〇公分,高八十四公分。保存迄今,因土地一直沒有著落,而束諸高閣。
一九八〇 民國六十九年,毓老師成立夏學社,並設夏學社出版事業有限公司,以小哥張景興為發行人,出版第一套書《御批歷代通鑑輯覽》全套七冊,整個印務交給我,依照《慈恩本易經來註圖解》的風格印製。因版式依舊,也有經驗,兩個月就出版完成。此書從太昊伏羲氏,始画八卦起,到清朝順治十八年止的編年史,將所有重要的歷史事件縮為精華版,上有康熙大帝的眉批,作為課外必讀之書,是天德黌舍同門的史學教材。
一九八二 民國七十一年以後,因家逢巨變,倉惶搬家,經歷三遷安定之後,回來頂樓小倉庫搬遷那尊心塑的雕像,才知早已被清除乾淨,連同早期画作、雜物,全不見蹤影。這晴天霹靂,白畫成昏,有如唐代僧辯才失了蘭亭序,萬念俱灰,身同槁木。從此無顏回見毓老,光陰飛逝如夢,一晃至今已歷卅年。
二〇一一 民國一百年春,三月十日左右,一夜在一間空曠的大屋內,一位身形清瘦,身穿杏黃色長袍的長者站在黑石地板上,趨前一望,仰之彌高,如雕塑般的毓老師現在眼前,趕緊行禮,老師注視這近師情怯的我,說了一句話:「你對中華文化有貢獻」。醒來坐起,原是南柯一夢,當時的凌晨三點多鐘,心想這是期許的話。回想一九六七年夏到一九八一年冬前後十五年,正是毓老師六十一歲到七十五歲之間,而我是廿四歲到三十八歲之青年時期,受教嚴師春風化雨十五寒暑,也是奇緣。過了十天,三月廿日晚上,有兩位同門師兄弟來電話說:「毓老師今早已歸天了」享壽一百晉六歲。這時恍然大悟,原來是老師臨歸道山前,不忘靈通點化,來勉勵我這卅年不敢謁師的學生。
回憶卅年前老師講學的廳堂上。有一幅太老師康有為題贈老王爺的榜書「詠豳軒」,其用意是希望毓老師的父親禮親王十世誠厚,字子良,師法周公相成王,來輔佐光緒帝的戊戌變法維新。詩經的豳風,原是讚美周公東征之詩,毓老師一直高懸黌舍講堂中,紀念百日維新。也是繼志述事。
而今毓老師,自以一人之力,傳承中夏的道統,歷時六十四載,而鞠躬盡瘁於斯土斯民,有如易經六十四卦,走過吉凶悔吝,作育臺海學子二萬餘人。壯哉其行,其行有如史記列傳第一,伯夷、叔齊,義不食周粟,採薇而食,老師不賣祖產,不受外援,僅靠講學的朿脩自奉,播下了中華文化精華的火種,薪傳後人。
在天德黌舍同門淚眼肅穆送終之際,回想老師每次講到子曰:「文王既歿,文不在茲乎!」都會用右手輕扣一下書桌,好像是暗示,「孔子既歿,文不茲乎!」如今,「子毓子既歿,文不在天德黌舍的同門身上乎!」
門生 周義雄敬撰於百日追思
二〇一一 民國一百年六月夏曆辛卯夏至
(編輯:李協展 校對:林書任)
(轉載重校:熊羿)
【奉元時評】該是跨越「五四餘封」的年代了!──回答「有關余英時現象」的反思之一
文/林安梧
國際著名的漢學家、中國思想史家,美國普林斯頓大學講座教授、中央研究院院士余英時先生今(2021)年 8 月 1 日於美國普林斯頓寓所仙逝了。8 月 5 日消息批露後,這一段時間引發了很多有關余英時先生的各種報導及評論。其中有讚賞的,也有批評的,不知道您對於這樣的現象有如何的評論?有人說這是一個「余英時現象」,請問您對此有何評議?
林安梧教授回答:
我與余英時先生見過幾次面,他是我們上一輩的學人。記憶比較深的,我在一九九三年曾在 Princeton University,他的研究室談過一個下午,記得那天是金春峰先生帶我去拜訪他的。談論了不少有關中國思想史方法論的論題,還有對於他的「反智論與中國政治傳統」,還有「清代思想史的一個新解釋」等論題。後來,1995 年 12 月,在馬來西亞吉隆玻,由馬來亞大學暨中華大會堂聯合會舉辦的「傳統思想與社會變遷國際學術研討會」,又得相遇。那一次,算是較為高端的小型的中華漢學會議,許多著名的學問家都去了。李澤厚、成中英、杜維明、陳鼓應,還有吉隆玻的陳徽治、新加坡的蘇新鋈,我與劉笑敢算是年輕一輩的。還有幾次在臺北中央研究院的會議上,我與他雖認識,但沒有太多交往。倒是他有許多學生是我的老友,像黃進興兄、王汎森兄、林富士兄都是,還有著名的武漢學人唐翼明兄也是。余先生的過世,令人不捨。我在八月五日,隨即發了一個悼念的嵌名對聯。
余英時先生的過世,代表著一個時代的過去,他引發的討論很多,您用「余英時現象」來概括這情形,這是恰當的。我現在先放開我對他的悼念,單就這現象來表示自己的一些看法。對前輩先生的最大敬意,就是針對問題,深切的提出討論。我是秉持這樣的立場來說的。
余英時先生的書,我們在很年輕的時候就讀過了。當然,慢慢地,出現很多有佩服的地方,也有不佩服的地方。我覺得余英時仙逝之後,現在所引發的種種討論,可以作成所謂「余英時現象」來討論,因為他是一個文化現象,批評他的有,稱讚他的有,這足以作為一個文化現象來觀察。
余英時基本上是一個值得討論的學者,也是一個值得研究的文化現象。我非常重視一個文化現象後頭所隱含的精神的或者心理的樣態,精神史、文化心理史的考察,我是相當有興趣的。
在很年輕的時候,讀過余英時先生講「反智論與中國政治傳統」的文章,當時心裏震動,眼睛一亮。但是,閉目沉思之後,隨即覺得他的提法有意思,但卻有問題。這問題在哪呢?我覺得他沒有真正地抓到那個更深刻問題根荄。譬如他說:儒家的主智論,道家的反智論,儒學的法家化,就形成了反智論與中國政治的傳統,這只是一個表象的概括,這裏還沒有進到那個更根荄的問題。
我那時年紀很輕,初生之犢不畏虎,就處理了這個問題,只處理了一半,我就把這篇文章寫成了一個學習報告,在戴璉璋先生的「中國哲學史」的作業報告裏。後來發展成一篇文章,其實當時已經寫成文章了,就在《鵝湖月刊》第51期刊登,當時主編是曾昭旭先生,這篇文章被列為第一篇。我也很感恩曾老師居然把一個大四剛畢業的學生的學期末的報告,作為這個刊物的第一篇文章。這個題目是什麼呢?──《中國政治傳統中主智、超智與反智的糾結:環繞先秦儒道二家政治思想的試探與考察》。這題目不小了,但是,我其實只拿先秦儒道二家,就儒家道家兩家來說,儒家大概主要取自《論》《孟》《學》《庸》,但主要是《論》《孟》,還有《荀子》,道家取自《老子》為多。思考這個問題,其實我就是要點出這裏面有一個糾結,叫「主智」、「超智」與「反智」的糾結。就是說儒學有「主智」這一面,但也有「超智」這一面。「主智」與「超智」這裡是一個什麼樣的關聯,而又如何走向「反智」,這內在有一個理緒要把它揪出來。
大體說來,我的問題跟余先生的問題,表象上看很接近,但是骨子裏頭處理方式很不同,我覺得思想史概括得太簡單了。當然,思想史也可以更深入,我覺得思想史更深入,就進到這個「文化心理史」或者「精神史」的層面,這樣「思想史」才夠深刻。當時有這個想法。
當然,這個是後來我會去處理「儒學」與「中國傳統社會」的哲學省察,我去處理「道的錯置」的問題的原因。這一點應該說得力於余英時先生的啟發,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不滿意余英時先生的論述。關於這個問題,後來我陸續出了兩本書,一本是《儒學與中國傳統社會之哲學省察:以「血緣性縱貫軸」為核心的理解與詮釋》(幼獅出版公司,1996 年),另外一本就是《道的錯置:中國政治思想的根本困結》(臺灣學生書局,2003 年)。由於余英時先生的文章,引起我的興趣和思考。當然,我覺得余先生對我來說是有貢獻的,因為他讓我仔細去思考這個問題。
當然,我讀了徐復觀先生的文章,也讀了張佛泉的著作,當然很重要的是讀了我的老師牟宗三先生的書,像《政道與治道》。但我們在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就強調一定要鏇進去那個核心性的問題。
我就認為,余先生這輩子做的學問,基本上是找了很多資料,但是他跟胡適之是很接近的。跟胡適之接近是什麼意思?第一個,他們誤認有一種很簡單的科學方法,這科學方法,我「大膽的假設,小心的求證」,概括進去,我就能抓到問題了,之後我就能作出論斷了。至於這論斷能否真正準確,這就是問題了。這個地方,不只是「史才」,也不只是「史識」的問題,這裏牽涉一個「史道」(歷史之道)的問題。余先生我認為有史才、有史識,但是他對歷史之道,就不如他的老師錢穆先生,他沒有進到、穿透到最核心的那個地方,這一點需要檢討的。
所以,余先生其實他骨子裏頭是胡適先生,他基本上是是「五四」的產兒。「五四」的產兒是站在西方民主、自由、人權的觀點,而認為這是整個現代文明進步的很重要的核心。但我要說:這當然是現代文明進步的一個重點呈現出來的「結果」,但是「原因」不在這兒。原因有更複雜的諸多向度。它也可能某個部分是因,因果它是連貫在一塊的。但總的來說,「自由、民主、人權」是現代化之「果」,並不是現代化之「因」。胡適之他們基本上把它當成現代化之因,它們誤認為只要追求了自由、人權、民主,也就能現代化了,也就能富國強民了。錯了,這是現代化之果,不是現代化之因,這一點是很重要的。我願意說,這是我們常批評的所謂淺薄的自由主義者的論點。
沒有想到余先生雖然對於中國傳統文化仍然是溫情脈脈的,也有一些理解。他畢竟是賓四先生(錢穆)的學生,但是我發覺他骨子裏,其實欽佩的、欣賞的統統是胡適之。他在 1991 年胡適誕辰 100 周年的時候,就寫過一篇文章《胡適與中國的民主運動》。20 年後,在 2011 年紀念胡適之誕辰 120 周年的時候,又接受了一個訪問,訪問者是《東方早報》,而標題是「余英時:胡適是 20 世紀影響力最大的思想家」。我不認為胡適之是 20 世紀在華人世界影響力最大的思想家,我認為他是 20 世紀在華人圈子裏影響力蠻大的思想家,而且是功,是過,這是要檢討的,不是那麼正面的,這問題是很多的。
我常開玩笑,我說胡適自己改了名字了,他原來不叫胡適,他因為受到進化論影響,講「適者生存,不適者滅亡」,所以就改成胡適,字適之,胡適之。開個玩笑,說也奇怪,胡適之,這名字剛好是整個中國近現代思想史的一個符讖。這三個字就是指「不知道往哪邊去嘛!」胡適之,這是個讖語。胡適之,不知道往哪邊去。不知道往哪邊去,那是整個中華民族、整個華人的一個意識的危機啊!你胡適之也是在這個意識危機底下的狀態啊!你只拿著民主、自由、人權,這是一個現代化之果,是在洋人、白種人為中心的現代化的結果,它不是原因啊!你以為它是原因嗎?這就是你搞錯了!所以,余先生對胡適的理解,我認為仍然是以一個白種人,是以西方現代化思考的核心點所討論下的,是以西方的話語權為核心來思考的,是一個淺薄的理性主義者、淺薄的自由主義者的這樣的一個思考。這是借用牟宗三先生來批評胡適之的話來說的,胡適之以及尊崇他的余英時先生,現在仍然在華人世界還具有那麼大的影響力,這其實是一個需要檢討的文化現象啊!
朋友!該是跨越「五四餘封」的年代了!
該是跨越胡適之以來「五四餘封」的年代了吧!
「五四」不只是「餘風」(流風餘韻),而且是「餘封」(殘餘的封鎖),歐美中心話語權的封鎖,不能一直坐鎮在我們的核心,作為我們學術的霸權。解開他的鎖鏈,好好自主的思考。人類的文明不能只是臣服於霸權,該是交談與對話的年代了。
(作者簡介:林安梧教授,臺灣大學首位哲學博士、曾任清華大學通識教育中心主任、慈濟大學人文社會學院院長,現任慈濟大學教授、中央大學兼職教授、元亨書院院長)
【奉元問學之一】讀徐復觀先生〈論中國知識份子〉心得(一)
文/潘朝陽
中國對於「知識份子」,其傳統用語是「士」,與西方和現代的所謂「知識份子」的意思有同有異,同者是指學習、擁有並且創新「知識」之人,異者則是中國的「士」,除了追求、擁有專業知識之外,他還必須有一種責任,那就是道德的自我肯定、體證以及實踐,用古語來說,士同時具備「德性之知」和「聞見之知」,而且,前者是為人之必要性,而以後者為充分性,此意思是若無德性,則是「非人」也;而縱許我無知識,卻也不失去可以為一個聖人的可能。史上多有知識豐足且依知識而為高官之人,卻墮落為奸佞、二臣,如秦檜、馬士英,但卻有一字不識之丐者卻行乞興學,其德性屬於聖賢,如武訓。
就德性的層面和領域而論,士之人格的自覺和實踐,含有如《大學》所言的修為次第,即從內聖而至外王,他的誠意正心之功,不是僅僅自己在內心深處的了悟天道而已,而必須順著身、家、國和天下的客觀結構及其層次而有其意義和價值之踐履和展現,在此歷程和階段中,士亦需有相關知識的學習和素養,如《論語》同時重視並肯定「德」與「知」,唯依孔子的標準,「德」為首出,「知」則以「德」為根本而行其功效,譬如一位醫生,必須有醫生的仁心,他的醫學才能真正治人救人;「醫之仁」,是「德」,而「醫之學」是「知」,若無仁心的醫生,他固然有高明的醫學,但卻是一個只知謀利而無愛心的惡人。就這個意義,徐復觀先生論到「士」,在其發表在《民主評論》(1957.12.24)的一篇文章〈知識良心的歸結─以湯恩比為例〉裏面,有這樣的要求:
中國歷史上的知識份子,與近代的知識份子不同之處,在於中國是把德行、人格,安放在知識的上位,並不以追求知識為唯一的目標。
在此文句中,徐先生表達了幾個意思,其一,中國傳統的士,也是追求知識的,並不輕忽、遺忘知識,此點與近代知識份子實無不同;其二,士是將德行、人格的培養和完成,視為優先於追求知識;其三,近代的知識份子,則是只以追求知識為其唯一之目標。
以「知性主體」或「知性理性」的開展而得出知識和科學,為知識份子的目的和志業,這是西方知識份子從希臘心靈中開出的傳統典範,當然,並不是說西方知識份子不重視德性,而是說在此德性領域,西方知識份子是依據基督教的傳統,道德的獲得或具有,是上帝給予的,是外緣性、外鑠性的道德條目,人的道德實踐,屬於宗教,此路是「人需要向上帝負責」;而他卻另有一探求自然和宇宙之奧理的職責,那就是追求知識,建立科學,所以,西方觀念中,知識份子的心性主體是「知性理性」,甚至於最後只突出「工具理性」而已。又由於現代化的巨潮之沖刷,現代世界的知識份子更是淪落、遺失了德性,在知識菁英階層,很大比例的人,他的知識專業高得很,但卻沒有道德。
徐先生是中國傳統的「士君子」,他表彰弘揚中國傳統的知識份子的德行,他強調其中有一項內容是必須具有的,徐先生說:「真正有德行、人格的人,其良心的歸結,更明顯的會表現在對國家的眷戀,對鄉土的眷戀之上。」他的意思是中國的士子,由其良知或稱為「德性主體」的天性,就自然會對國家鄉土懷抱深情。因為對於邦土的人事物的情感和愛心,是發自其本心的,不待外求外鑠。這個信念,是儒家的傳統,如《詩・大雅・文王》所言:「周雖舊邦,其命維新。」就是周人對於家邦鄉土的眷戀之深情厚愛。在孔孟的話語中,也有不少例證表達了徐先生此處所說的意思。乃至於歷代多少詩人文士,都在其文章詩詞中呈露出儒士對於國家鄉土的無限之關懷和珍愛之心。
徐先生話鋒一轉,說道:
人世間,若有一種學說,若有一種信仰,使人厭離自己的祖國,仇視自己的鄉土,對自己祖國、鄉土的苦樂、利害,漠不關心,甚至以「謂他人父」「謂他人母」為一己的莫大光榮,則這種學說、信仰的本身,即是一種莫大的陰毒與欺詐。
徐復觀先生這一段話語明白直截地對中國現代知識份子表達了嚴厲批判,指責他們的出賣父母邦國,在言語乃至於學說,鄙薄祖國且仇視鄉土,在言行之表現上就明白顯示了他們內心和靈魂的徹底變異之「夷狄化」,此在傳統用語上來說,就是背祖棄宗的逆子孽障,以孟子的嚴厲譴責,就謂之「禽獸也,非人也」。徐復觀先生在他撰文嚴責的那個時代,其批判的對象,就是「五四新文化運動」起始而一直囂張狂悖的「西化派」之無德性無良知的當代中國知識菁英,此輩以胡適、顧頡剛、錢玄同、吳虞、吳稚暉等人為代表,甚至於中華民國渡臺之後在臺灣佔據政學兩界形成「山頭」、「巨閥」的那些親美媚西的洋化知識份子,此種人如過江之鯽,無法細數,他們常假借「自由主義」之虛名以及推高「美國式底民主自由人權」為「普世價值」,在臺灣各大學和研究院中,盤踞壟斷,掌控學術、教育、政治、文化的發言權,散佈傳播並深化了徐先生所嚴厲斥責的賣祖罵父的詖辭邪辭和意識形態,譬如近日死去的,長期被美國和臺灣西化派有目的地吹捧粉飾抬高的余英時,他雖治中國思想史而在史學界暴得大名,但其心態卻純然是以冷冰殘酷的知識心來抽離具體情境地對待中國傳統思想、歷史和往聖先賢,且他拿西方理論來套中國思想、人物、聖賢,以西方人的姿態給中國思想、人物、聖賢塗上他自認為「是的」、「對的」、「合宜的」顏色,再者,他的中國思想史的研究,絕無「曾經」是他的恩師錢賓四先生所言的「面對和進入中國歷史必須心存溫情和敬意」,而是如同英國殖民主義學者之研究埃及木乃伊的那種傲慢狂悖,也是鄙薄中國傳統之學為「國故」而視中國之「夏學」為屍體、死人。
徐先生指出的此種現代中國知識份子之敗亂道德倫理、毀棄傳統中華文化道統之言行,「五四」之後,其嚴重的情況,在大陸是發生在一九六六年到一九七七年的十年「文革」,然而中共卻能自省其過而將其定位為「文革十年浩劫」,且能夠日新又新地調適上遂,漸漸地重返華夏之道統和學統的正路,因而轉升而為中華本位的政道和政體。在臺灣此種大劫難最近三十年卻正是方興未艾,此指何而言?就是諂美媚日的「被殖民斯德哥爾摩症候羣」之「臺獨」。它是集臺灣「全盤西化派」和「媚日皇民化派」的諂諛依附帝國主義之買辦階級的兩條背叛華夏之道的思想和行動。這是由在臺灣以及住在美國且附從美國帝國主義的喪失良知之買辦型知識份子造下的幽暗狀況,彼等反對、消滅、否定中華文化、歧視中華鄉土,也仇恨並拒斥具體的當下的中國大地上的人事物,泛濫為大逆潮,在臺灣,華夏之道的傳承只有民間角落和少數書院如先師的「奉元書院」在如縷懸絲地延續。
對於無國族之大愛,將中國歷史、思想、文化、聖賢視為木乃伊、死屍的這百年來的奸邪的「偽士」,我們應該對彼等展開大力的批判和鬥爭。
寫於 臺北・天何言齋 2021 年(辛丑)8 月 16 日
【奉元問學之二】夏季課程「經略夏學另闢天」心得
文/錢威良
編按:此系列課程為吳哲生老師專為大家介紹實用夏學所開設的夏季課程,為期八堂課。君子以經綸,吳老師致力於夏學的實學實用,在「經」、「略」二字體現吳老師的真功夫。此次特邀學員—錢威良撰寫課程心得,以嚮讀者。
【正文】
經,織也。略,經略土地也。(《說文解字》)君子經綸天下。財成天地之道,輔相天地之宜,故能彌綸天地之道。因為什麼能彌綸天地之道呢?因為聖人成能,故能以天地為準繩,天為經、地為緯,經天緯地而成文。天尊地卑,乾坤定矣。是故天道下濟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是故夫易,聖人所以崇德而廣業,知崇禮卑,崇效天,卑法地。故能別開生面,經略夏學另闢天。
吾人常說天人合一,如何能夠達到此境界呢?吳老師提出四個字,「統整經略」。這是我們畢生的課題,小至個人,大到團體、社會、國家。離不開「統整」(syntegration)。大宇宙的「天地變化」,經由通權達變、網絡經營、創新傳承、生態演化,到達自身的小宇宙(whole mini cosmos),則是所謂的「聖人效之」,故曰「天地變化,聖人效之」。(《易經.繫辭上傳》)大哉乾元,於人世應用上就是自強不息,學大而能大學,「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大學》)至哉坤元,以簡而能厚德載物,是故大學之道,「在親民,在止於至善」。(《大學》)經略則是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莊子猶以內聖、外王分之。吳老師提出內聖而崇德,崇德而智周萬物;外王故能廣業,廣業故而道濟天下。進而達到太平世,羣龍天下,天下一家,中國一人;大同太平,萬國咸寧的境界。
經略夏學分而詳述,上下關係有領導、決策、傳承;水平關係有協調、合作;彼此的關係有連結、分享;軟實力有創新、創造、運用;四度空間有權變以及演化。如同以易經為架構,一卦內爻與爻的關係,也可以視不同卦的爻與爻的關係,又或者是卦與卦的不同變化,都是經略夏學的範疇。加上時間推移,與時俱進,故需要通權達變,唯變所適。變與不變相表裏,經學不變卻同時襯托出外在表象萬法變異的道理。唯大人能與天地合德,不違時。
—全文完—
【公告事項】2021 秋季課程
文/秘書處
2021秋季課程已經出來囉!!
大家趕快來報名喔!本季課程全部為遠距教學。報名單門課程,將可以使用 Google Meet 視訊上課並且與老師即時互動喔!
➤➤報名任意門
★秋季課程(請點藍字看介紹)
◆週二:喻蓉蓉老師【歷史探謎】
◆週三:熊琬老師【中國學術流變史】
◆週四:吳克老師【論韓非——兼論儒法思想異同】
◆週四:潘朝陽老師【毓老師論語詮釋中的經世濟民】
◆週六上午:嚴定暹老師【易「象」與策略──「孫子兵法」之制勝策略:透視敵情:虛實】
◆週六下午:蔡耀慶老師【老實寫字】
【特別公告】
為配合防疫措施與避免群聚,現場暫不開放學員入場聽課,如欲洽公請先來電洽詢,到場時請配合簡訊實聯制與測量體溫。歡迎報名單門課程,參加課程 Google Meet 視訊,即可享受線上和老師互動零時差喔!
疫情未艾,遠距學習正夯。您想要不受時間、空間和疫情的限制收看奉元書院所有直播課程嗎?
您想要自我提升,卻找不到門路和方法嗎?
歡迎加入奉元書院「年繳會員」,即可一整年無限制收看所有直播課程!詳情請洽奉元書院工作人員!
【聯絡我們】
02-3365-3181
〔開館時間〕
【友善連結】
➤➤歷年課程
➤➤書院臉書
➤➤粉絲專頁
➤➤YT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