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述/愛新覺羅毓鋆
整理/嚴瀧
2005-06-01
原文出處:天下雜誌324期
「不誠,無物」,不誠信的人,絕不能做事,也做不出事來的。面對波動之島,搖擺不定的台灣社會,一百歲的毓老師,以老祖宗的智慧,講述誠信的必要與力量。
「誠信」這兩個字,在今天的臺灣,格外值得深思;這個時候來談「誠信」,也特別有意思。
一般人習慣把「誠信」當一個詞兒看待,其實「誠」和「信」這兩個字是各有深意的。那麼,「誠」是什麼?「信」又是什麼?
先來看看老祖宗怎麼講的。
四書之一的《中庸》是怎麼說「誠」的。「誠者,自成也。」又說「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還說「不誠,無物。」
《中庸》是老祖宗教我們如何「用中之道」的經典,這部小書充滿智慧,而整部書最重一個「誠」字,其中有許多章節闡述「誠」,我們只舉根本來談談。
「誠者,自成也」這話的意思是,「誠」是「言之成於己者」,是「不待外求」的。用白話來講,「說的話,能自己完成就是誠」;自己說的話,自己認為辦得到,而且也做到了,這就是「誠」。否則就是「不誠」了。
為什麼說「誠」是不待外求?「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這裡說的天指的是「天命」,《中庸》開宗明義就說,「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所謂「天之道」,也就是「人之性」,人性就是天道,「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這點出了「誠」是人與生俱來、不假外求的天性,同時也是人應終生依循不離的行事態度。依「誠」行事,也就是依「道」行事,所以說,「誠者,天之道也。」
如果行事不依「誠」,後果將如何?《中庸》說得很清楚,「不誠,無物。」一個人要是沒有「誠」,則啥事也做不成!道理就這麼簡單!
我們瞭解「誠」是不待外求的「天性」,那麼,「信」和「誠」的關係又如何呢?
大家常說,「人言為信」;其實,「信」是「人之從吾言者也」,別人能聽我的話,跟著我說的話去做。
別人為什麼能跟著我說的話去做?必須是我說的話,發乎良知本性,自己認為辦得到,而且也辦到了。換句話說,「信」是以誠為基礎,能從自己的本性出發,即生「自信」;如果自己「不誠」,別人自然「不信」,不信則不從。
談到這裡,「誠者,信也;信者,誠也。」《說文解字》這樣的說法就不難體會了。「誠」與「信」,可以說一內一外,互為表裡,密不可分。而要怎麼做才能長保「誠」的本性呢?老祖宗留下來的《易經》提供了我們兩個方法:
第一步是「閑邪存其誠」。
人都有喜好,像你喜歡喝啤酒、咖啡,這不是壞事,但要「適量」,適量就是「正」,過量就成了「欲」,離開了「正」,就是「邪」了。「邪」會蒙蔽本性,所以得要「閑」,防牛羊跑了似的做個籬笆把「邪」給圈圍起來;防止所有不正的欲念,以保住「誠」的本性不受侵害。這「閑」,就是「修養」的功夫了。說得淺白一點,要存誠,就必須能控制欲望,一個人不能控制欲望,還能談其他嗎?
能「閑邪」了,很重要的第二步是「修辭立其誠」。
「辭」有兩層意思,一是「訟也」,一是「說也」。「說」指的是一般的說話、表達;「訟」則是指批評、辨別是非。「修辭立其誠」,不論是說話表達也好,分辨是非也好,都得本著良知、人性加以「修剪」,不贅言,不言不當之言,言出則必行,說話算話,說到做到,才能立己之誠。
所以,一個人要能不讓一己之私逾越正道、能出口之言但憑良知,擇善固執,持之以恆;這「誠」不僅是做人的基礎,更是實踐、修為的境界。只是人要「去私」,談何容易!
前面我們說了「不誠,無物」,不誠信的人,是絕不能做事,也做不出事來的。反之,真懂誠信,而且有此修為的,就能「治國平天下」了。「誠信」講究的是實踐,是要「用世」的。我們看今天這塊土上老在「動搖」,其實不難理解。因為不能「閑邪」,就不能「存正」;不能「存正」,就「無正知正見」;無正知正見,要不時時搖擺也難!
那麼,能誠信的人怎樣呢?我們看《易經》大有卦說的「自天佑之,吉無不利」,孔老夫子在《繁辭上傳》對這句話的注解是:「佑者,助也。天之所助者,順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履信思乎順,又以尚賢也。是以自天佑之,吉無不利。」
「順」指的是能「順承天之道」。前面我們說「誠者,天之道也。」所以「順承天之道」,正是「順承誠也」,天所助者,是不違背誠、能依善性良知行事的人。而「人知所助者,信也」你說話兌現了,別人自然樂意幫你;說話不算話,人家怎麼幫忙呢?「履信思乎順」,順乎性,順乎誠,從存心到實踐,以誠與信崇尚賢者,身為領導的人,如果修為到了這地步,就「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拱之」了。談到這裡,大家不難看出修了誠,修了信,作用有多大了!
講了這許多,其實都是古人的智慧。「智慧」並無古今之分,如何把古人的智慧,變成我們的智慧,這就要大家「用心深細」來琢磨琢磨、玩味玩味了!